昔日的清朗少年,已是成熟英俊的男子,略微沙哑的声音却一遍一遍唱着幼稚的童谣,这场景是多么的可笑,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管家更是转过背,悄悄拭起了眼泪
沈言回忆着,十七岁的初七每一次都在这样的歌声里哭着钻出来,他在树下伸出双臂,将她抱下,她便会哭倒在他怀中,紧紧拥抱他,就好像,他是她的家,是她的妈妈,是她的爸爸,是她生命里一切的一切,因为,十七岁的她,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家……
“……布娃娃,布娃娃,不要伤心不要害怕。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和你共同拥有一个家,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和你共同拥有一个家……”他如上了发条的音乐盒,一直不停地唱着,不停地流泪,哽咽……
他果真没有猜错……
他一直躺在担架上,凝视着树屋小小的窗,张了张口,好想叫她的名字,却哽在了喉咙里,没有勇气叫出来……
在此之前,他是多么盼望找到她,可当她就在眼前时,所有想见她的力量却消失殆尽……
他承认,近断日子以来,他断断续续总是有想放手的打算,只因每一次初七见到他的时候都那么痛苦,他知道她爱他,可她又不能克服自己心中父亲的障碍,所以在爱和不爱之间徘徊的她有多苦,他完全懂。如果这个障碍可以消除,他愿意用尽一生去努力,可他担心的是,在这努力的过程中带给她的究竟是不是伤害?他实在不忍心看她面对自己时那双纠结的眼眸……
心『潮』起伏间,车已开到初七旧宅,他躺着,隐约看见初七家的尖屋顶,这附近只有初七的家屋顶是尖的,因为她喜欢……
“去那棵大榕树。”他越来越紧张了,握着手机的手满是汗。
第一百三十一�
小时候的初七很淘气,闯祸不断,老师告状不断,有一次老师来家访,初七便躲在树屋里不敢回家。米爸爸后来找到沈家,是沈言把她从书屋里抱下来的,已经在里面睡着了……
她说过,那是他和她的家。如果有一天他找不到她了,她一定会在家里等他的。
终于,树屋的小门,探出她的身影。
不再是十七岁的她青涩的模样,不再泪流满面,脸上除了冷漠,他再也看不到其它……
他心中竟涌起了害怕,害怕这样的她。歌声嘎然而止。
临近傍晚,太阳的光依然很强烈,透过榕树茂密的枝叶,在地面、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圆点,那圆点落在眼睛上,他的眼前立刻蒙上一层泪光……
这夕阳多么熟悉,曾几何时,他总是踩着这样的夕阳背她回家,即便是十七岁的她,也需他唱着歌哄她跟他回家,那首歌,真的很久没唱了……
他凝噎着吸了口气,微微嘶哑的声音在树下轻轻流淌:“天上的雪,悄悄的下,路边有一个布娃娃。布娃娃,布娃娃,你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你也没有家,没有爸爸和妈妈?布娃娃,布娃娃,不要伤心不要害怕。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和你共同拥有一个家,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和你共同拥有一个家……”
大榕树还和从前一样郁郁葱葱,巨大的枝干间,小小的树屋油漆如新,鲜艳的颜『色』一如往昔,那是因为自从有了这间树屋以来,他们都把它真正当成一个家来维护,每两年都会刷一次漆,里面隔两天便有下人来打扫一次,即便初七后来走了,这个习惯仍然沿袭着……
来到榕树下的瞬间,沈言的喉咙便哽咽了,因为他看见树下的草地上,她的皮鞋东倒西歪地躺着。
她总是喜欢光着脚进树屋……
初七十七岁那年,父母远走,他把她强行留下,但小孩对父母的眷恋是天『性』,之后连续一周,初七每天放学都会把自己藏在树屋里,想爸爸,想妈妈。每一次,还是他哄她下来,唱着歌哄她下来,那首歌后来他都不敢唱了,只要一唱,初七必然哭得声泪俱下……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痛,暗哑着吐出两个字:“回家!”
他焦急而充满期待,真的希望她和从前一样,会在家里等他。七,如果我这一次没有猜错,那么证明我们果真有心灵感应,我……便不会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