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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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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邮包炸弹客言之有理(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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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轻人没有因为某种科技魔咒的蛊惑而固执地相信文明是更美好的。山村生活给他们带来的不是魔咒,而是贫穷。他们离开那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他们可以体会家庭的舒适和支持以及小乡村中邻里团结的珍贵价值,享受清新空气,感受作为整体的自然界对心灵的抚慰。他们担忧会远离这些珍贵的事物,但不管怎样还是离开了自己的陋屋,因为他们的天平最终偏向文明社会的自由。他们能够(并且愿意)返回山村,恢复活力。

我家没有电视,当我们买车时,很多城市里的朋友还没买。避免接触某些技术当然是有可能的。门诺教徒在这方面做得很好,还有很多人也是如此。可是,邮包炸弹客在这一点上言之有理:随着时间流逝,开始时不具有强制性的选择会越来越成为社会的必需品。首先,某些技术(例如污水处理、接种疫苗和交通信号灯)曾经是可选项,而现在被社会强制执行并得到改进。其次,还有其他系统性技术,例如汽车,也是自我强化的。轿车的成功推广和它提供的便利从公共交通领域吸走财富,降低了公共交通的吸引力,激励人们购买轿车。其他数千种技术受同样的动力驱使:使用的人越多,就越具有必不可少的性质。生活中如果没有这些必要技术,我们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或者至少用更加深思熟虑的技术作为替代。如果这种自我强化的技术网络产生的选择、机会和自由的总收益不能超过它造成的损失,那么它就是一种绞索。

反文明主义者会争辩说,我们接受更多技术,是因为系统本身对我们洗脑,除了说“还要更多”,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只能抗拒几种无关联的技术,因此被囚禁在这个精心编织的人造谎言里。

因为这些原因,泰德·卡钦斯基遁世于山间,逃离文明的控制,后来又策划破坏文明。他的计划是自己制造工具(可以手工打造任何物件),同时避免使用科技(借助一个系统制造物件)。他的小屋结构非常巧妙,后来联邦调查局探员将它与卡钦斯基的其他财产分离,记为一个完好无损的独立单元——如同一块塑料,并保存起来(现在被重新组合,放置在华盛顿特区的新闻博物馆内)。他将住所建在远离道路的地方,骑山地自行车进城,在小阁楼上把捕猎到的动物肉晒干,晚上借着黄色的煤油灯制作复杂的炸弹装置。这些炸弹用于袭击那些管理他所憎恶的文明的专业人士。尽管他的炸弹是致命的,但是未能有效地达到目标,因为无人知道这些攻击的目的何在。他需要广告牌宣扬为什么要破坏文明,需要一份刊登在世界主流报纸和杂志上的宣言。只要人们读到这份宣言,少数人就会明白自己是怎样被禁锢的,并加入他的事业。也许,其他人也会开始用炸弹袭击文明社会的关键地点。于是,卡钦斯基想象中的自由俱乐部(他在宣言中的落款就是FC,前面带有表示复数的“我们”)将有更多的成员。

就在宣言发表之后,对文明社会的大量袭击停止了(这份宣言倒是帮助政府抓捕了卡钦斯基)。偶尔,某个“地球优先”运动的成员会焚烧侵占大自然领地的建筑物,或者向推土机的油箱里倾倒糖浆。在人们以另一种和平方式抗议七国集团首脑会议期间,一些反文明的无政府主义者(自称为无政府原始主义者)打碎快餐店的临街窗户,损毁财产。但是,针对文明社会的大规模袭击从未发生。

问题在于,卡钦斯基的大部分基本假设,也就是其论点的初始公理,是错误的。邮包炸弹客断言科技剥夺人们的自由,可是世界上大多数人认为相反。因为认识到科技可以给予他们更多自由,所以这些人被科技所吸引。他们(即我们)以现实的态度判断这一事实:是的,当人们采用新技术时,某些选择的确被排除在外,但是其他很多选择涌现出来,因此自由、选择和机会的净收益增加了。

以卡钦斯基本人为例。25年来他住在烟雾弥漫的肮脏小屋里,没有电力、自来水和厕所,被自我强化的孤独状态束缚。他在地板上挖洞,供深夜小便之用。按照物资条件的标准???他现在栖身的科罗拉多监狱的牢房可算是四星级:地方更大,更整洁,更暖和,提供自来水、电和他从来不用的厕所,还有免费饮食和比过去好得多的图书馆。在蒙大拿的隐居处,只要天气允许,他就会四处自由游荡。晚上,他可以从数量有限的选项中选择事情来做。从个人角度说,他也许对这片有限天地感到满意,可是所有选择都是高度限制的,尽管他释放了这些有限选择蕴涵的自由——类似于“每天想什么时候种土豆就什么时候种”。卡钦斯基混淆了自主权和自由。他在有限的选择中享受伟大的自由,但是他错误地相信这种狭隘自由要比增加选择数量更好,尽管后一种情况中也许单个选择的自主权会减少。选择圈迅速扩大与只在有限选择中增加自主权相比,前者包含的自由远超后者。

我的住所或者本书任何读者的住所唯一能与卡钦斯基的小屋进行比较的地方只有约束条件。我的工作需要经常使用机器,不过,科技允许我在家工作,因此大多数下午我会漫步山间,那里有美洲狮和草原狼出没。我可以今天听一位数学家给我讲述最新的数字理论,明天携带极少的生存工具,消失在死亡谷的荒野中。关于如何生活,我有大量的选择。虽然数量不是无限的,有些选择无法实现,但与泰德·卡钦斯基在陋屋中可获得的选择和自由相比,我的自由显然要丰富得多。

这是数十亿人从世界各地的山间小屋——与卡钦斯基的小屋非常相似——移居到城市的主要原因。住在老挝、喀麦隆或者玻利维亚的乌烟瘴气的棚屋里的聪明小孩会尽其所能争取前往城市的任何机会,那里有着丰富得多的自由和选择——对移民来说尤为明显。当他发现卡钦斯基认为回到他刚刚逃离的沉闷囚牢里能够享受更多自由时,会认为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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