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和容量更大的脑明白无误地宣告进化史上人类时代的开始。第一个简单石器出现的考古时期,也就是制造该石器的类猿人(具备人的特征的猿)的大脑开始向目前的大尺寸发育的时期。类猿人250万年前降生到地球上,手里拿着粗糙的、有缺口的石刮削器和石斧。大约100万年前,这些智力发达、挥舞工具的类猿人穿越非洲,到南欧定居下来,在那里进化成尼安德特人(脑容量增大);后来又进入东亚,进化为直立人(也有更大的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类猿人的三条支线全部都在进化,留在非洲的那支进化为现在我们看到的人类形式。这些原始人类成为完全的现代人的确切时间存在争议,有人说是20万年前,而无争议的最晚时间为10万年前。10万年前,人类跨越了门槛,此时从外表上看,他们已与我们相差无几。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打算与我们一起去海滩散步,我们不会注意到有什么问题。另一方面,他们的工具和大多数行为与欧洲的尼安德特人和东亚的直立人难以区别。
技术并非外在于人,是建立对技术的“亲近感”的重要内容。倘若将技术全然当做“身外之物”,或者“形而下者的器物”,那种割裂感才是真正要命的。
技术,是人的“第二肌肤”,一直是,将来也是。
为了预测科技的发展方向,我们需要了解它的起源。这并不容易。我们越深入追溯技术元素的发展史,它的起源就越显得遥远。因此,让我们从人类自己的起源——史前某个时期开始,那时人们主要生活在非人造环境中。没有科技,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借助于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发现的大量史料,凯文·凯利梳理了工具、语言伴随人类进化的简略历史。这是探索“技术元素”起源的第一层。
对使用简单器具狩猎、筑巢和切割食物的猿人,甚至更多的灵长类动物来说,工具的使用其实并不稀奇。用生物学家贾里德·戴蒙德的话说,5万年以前的类人猿虽然能灵巧地使用工具,但“脑子里缺根弦”,这根弦是动物和“现代智人”的分水岭;接上这根弦的标志,是“语言的发明”。
语言与工具(技术)的这种伴生关系,一直伴随着人类漫长的进化历程。从非洲、美洲、澳洲的原始部落大迁徙中,千挑万选的植物种子、驯养的家禽、粗糙但越来越合手的工具,是文明演进的活化石。
此类问题的关键在于科技先于人类出现。其他许多动物比人类早数百万年使用工具。黑猩猩过去用细枝条制作狩猎工具(当然现在仍然如此)从土堆中取食白蚁,用石块砸开坚果。白蚁自建巨大的土塔作为家园。蚂蚁在花园里放养蚜虫,种植真菌。鸟类用细枝为自己编织巢穴。有些章鱼会寻找贝壳,随身携带,作为移动住宅。改造环境,使之为己所用,就像变为自身的一部分,这种策略作为生存技巧,至少有5亿年的历史。
25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首先砸碎石块做成刮削器,为自己添加利爪。到了大约25万年前,他们发明用火烧煮食物——或者说使食物易于消化——的简单技术。煮食相当于人造胃,这是一种人造器官,使人类的牙齿和颚肌变小,食物品种也更多。技术辅助型狩猎也同样古老。考古学家发现过一个石枪头插入一匹马的脊椎,一根木矛嵌在10万年前的马鹿的骨架中。这种使用工具的模式在此后的岁月里只是更加频繁地出现而已。
所有技术,例如黑猩猩的钓白蚁竿和人类的鱼竿,海狸的坝和人类的坝,鸣禽的吊篮和人类的吊篮,切叶蚁的花园和人类的花园,本质上都来自自然。我们往往会把制造技术与自然分开,甚至认为前者是反自然的,仅仅是因为它已经发展到可与自然始祖的影响和能力相匹敌。不过,就其起源和本质来说,工具就像我们的生命一样具有自然属性。人是动物——毋庸置疑,也是非动物——毋庸置疑。这种矛盾性质是我们身份的核心。同样,技术是非自然的——从定义上说,也是属于自然的——从更广泛的定义上说。这种矛盾也是人类身份的核心。
但是,凯文·凯利的目光并没有在此止步。
“科技驯化了我们”,这件事情更为重要。使用工具的人类祖先,他的牙齿、胃、毛发、脚趾,都缓慢地发生着变异,这种进化,其实是“与技术同步进化”的过程。
在凯文·凯利看来,漫长的共同演化,使技术、工具远远不是冷冰冰的名词。它是有灵性的、充满活力的,它是“一种生机勃勃的精灵,要么推动我们前进,要么阻碍我们;它不是静态事物,而是动态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