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物,在凯文·凯利这里,对应的是生命与机器。这是凯文·凯利思考信息技术问题的主线。
1992年,凯文·凯利帮助创办《连线》杂志这一“数字文化的官方喉舌”,开始了他悟道信息科技的天路历程。凯文·凯利思考的核心,一直围绕人与科技的关系,得出的结论,与工业化的理念正???相反。
在1994年出版的《失控》中,凯文·凯利详细探讨的是科技系统开始模仿自然系统的方式。现在,他又注意到,“生命系统也具备机械过程——例如计算——的抽象本质”。机械的系统在生命化,生命的系统在机械化,心与物在双向地与对方融合。这预示着历史的逆转。
文/姜奇平(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互联网周刊》主编)
凯文·凯利的思维,气魄宏大。读《科技想要什么》,给我的感觉,好似曹操的《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二者有一共同点,都将自然、生命,置于银河宇宙之中,以上帝之眼,加以统观。
凯文·凯利立论的意义何在?
凯文·凯利作为信息技术的先锋,提出问题本身,对传统就具有十足的挑战意味。工业化赖以成立的世界观基础,就是人征服自然,为此必须假设生命与机器对立,而且是在世界存在的根子上假设。这是笛卡儿心物二元论受到认可的原因,他这一斧头砍下去,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对立、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对立……等等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自然而然了。
但是,如果生命长入了机器,机器长入了生命。工业化的逻辑就逆转了。凯文·凯利想要证明的,正是这件事:“如果DNA可以制作成正在运行的计算机,而计算机可以像DNA那样进化,那么在人工制品和自然生命之间有可能——或者说一定——存在某种对等关系。科技和生命一定共同具备某些基本属性。”一旦信息技术与生命技术合流,人们马上可以期待的,将是工业化的反现象,即生命与机器的一体化。首先被证伪的,将是笛卡儿。接着崩溃的,将是康德哲学,因为物自体与主体将“共同具备某些基本属性”。人类的判断力将重新进行“批判”。接下来将是多米诺骨牌:工业化技术体系、工业化生产关系、工业化上层建筑……“一切坚固的东西都将烟消云散”。我说凯文·凯利的立论力重千钧,就在这里。
凯文·凯利是怎么论证的呢?
《科技想要什么》一书的主要内容,是从宇宙的视角探索人与科技的关系。其主题用凯文·凯利的话说就是:“人类不是科技轨迹的终点,而是中点,恰好在生命和制造品中间。”这话在浸染于信息界多年的我听来,力重千钧,我感到它指向的是文明的元命题。
我们知道,工业文明的元命题,来自笛卡儿。笛卡儿用“我思”作为巨斧,将心与物,一刀两断。从此,生命与机器分离了。工业化的洞天石扉,在这鬼斧神工之中,訇然中开。几百年工业化的芸芸众生,不过是“开天地”后的余波延续。
凯文·凯利提出的,则是一个反命题,他要把被工业化分裂的心与物天门,用笛卡儿同样的力道,轰然合上。用信息革命理念,开辟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