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公主,自己还能憨笑。
境儿悲痛欲绝,她死死抱住我的上半身不放。
这事过去也就三五天吧。一日,有人来传旨,说国主找他问话。
见到国主,他并没问我什么,而是对我说了一大篇话:“你劝不了三公主,这不怪你。但是你要帮她出逃,可就不能不怪你了。她现在是扶柳万民求生的希望,怎能为一已之利,而置百姓不顾?想这扶柳有本事能让境儿逃出去的,只有你一个,也只能是你一个!杀一人,能救百人、千人、万人,甚至十万人,这种买卖不管你是否有罪,都还是上算的。你安心去吧,你的妻儿,我已经派人送出了扶柳,安置妥当。若你乖乖受死,他们自然无忧。”
说完这些,国主孟贤一声喝喊,让人把我推出去,腰斩。
在三公主被软禁日子里,国主孟贤曾私下授意于我,让我劝得三公主回心转意。为扶柳一国之民,嫁去贞国。我也曾对她说:“为救一国黎民,公主三思啊。”还说过:“一国子民的性命,全系在公主身上了,还望开恩。”
三公主言道:“亲是三年前定下的,这灾是今年才有的。我是扶柳国的公主,自然有我要背负的义务。那贞国分明是趁火打劫,实足的强盗行径!……”
知道她的心意已定,再难更改了。
她九岁时,我被选为她的贴身侍卫。名为君臣主仆,实则犹如兄妹。
三年前,很高兴地看到三公主定亲。三年过去了,对方竟是毫无音信。而扶柳在这个时候遇到前所未有的天灾。全国的农田,皆颗粒无收,国库空虚,拿不出赈灾的米粮。
一时之间,人肉市场火爆。扶柳成了名符其实的人间地狱。
青文秀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任头发散乱着,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添了几道口子。血迹从那里一点一点地渗出来。原本鲜艳的血色,现在有的成了暗红,有的象是铁锈。他眼里透出茫然,再也看不出哪怕只是少许对生活的热情。他只是往前走着,前面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一味地走着,仿佛只有向前走,才是他活着的标志。
他眼前不断闪现一些胡乱的画面,嘴角上好象挂着那么一丝微笑。
想起几天前道士之语,不由好笑。还真是断成两段,事前又没和朋友交待,谁会在十个时辰之内来为我缝合呢?保命丹,哈哈,只要是活人,哪一个不会死呢?早晚而已。
没想到,公主来了。
她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腰斩了。身子成了两段,神志却还清醒。
不当值时,闲来乱逛,人走在街上,脑子里正想着怎么能帮着公主逃出扶柳。遇上一个道士,死乞白赖追着我说:“你生而魂魄不全,但性命却系着天下百姓,决不能早死。”道人随手拿出一颗丹药,郑重地说道:“吃下这颗保命丹吧,就算身体断为两截,只要十个时辰之内有人缝合,还是能起死回生的。你记住,你不能死!你死了全天下的百姓都会遭殃!”
当时我想着,这无聊道人,不过想混几个钱到手罢了。什么身系天下,我一个小小的侍从,哪里有这个本事,不过危言耸听罢了。被他这样缠着,不知要到几时,不如给他些银两,图个清静。摸了摸身上,还真有二两一块的银子,拿出来用手掂了掂,看了看成色,放进道人的手里,笑着说:“道长辛苦,这保命丹是仙药,不知这些可够成本?在下手紧,眼下也只有这么多了。”
道士仰天大笑道:“因你我有些渊缘,才特意相赠的,何况,你眼下就有一死劫难逃,我也是不想看天下涂碳啊!”说完,竟一手捏住青文秀的下巴,一手强把丹药送进了他的口中,看他咽了下去,才放开手,拂袖而去。
贞国国主虚维,一直倾慕公主。虽知孟境儿已经定亲,仍连年派出使臣求婚。今见扶柳大灾,趁虚而入,又派出了求婚使,不惜以无偿送来六千万石的米为饵,扶柳国主孟贤左思右想,应下了这桩婚事。
然公主誓死不从,一心要等着自己的心上人姚承水。
孟贤死劝活劝,三公主仍是不改初衷。国主没办法,只好先软禁了她。
为了孟境儿,已经死过一回。
死亡对我青文秀来说,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种经历了。
想那孟境儿是扶柳国王爱如掌上明珠的三公主。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自己的父亲作了价,卖到贞国?可怜双十年华的佳人,陪侍花甲夫君。只落个皇后的虚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