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明一早便在山下等着，脸上难掩喜色。
他一度以为傅先生是不是不打算下山了，好在，现在下来了。
“傅先生！”
“你从未入世，谈何出世，只有在这万丈红尘里滚上一遭，体会百般滋味，才算是堪破尘世。”
小沙弥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却被师傅用佛经不轻不重的敲了脑袋。
“今天的课业完成了吗？”
“贪念一起即入魔障，不足之心便入苦海。万般苦难，只有经历一遭，方能堪破！”
清定将棋盘收起，抬脚朝外面走去。
小沙弥早就醒来，在门口立着。
天边偶有几只寒鸦飞过，落在树梢，倦鸟归巢。
“大师的境界，我凡尘俗人，心向往之却难登上境。如今，信徒只求碧落黄泉，往世来生，能与佳人重相见。”
说完，傅景琛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脚往外面走去。
他焦急出声，见司机速度不够快，又吼了一句。
“快！”
电话那头，赵承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很是慌乱。
陈思明隔得远，听不大清楚，只隐隐听见“孩子”，“失踪”的字眼。
“你说什么！”
傅景琛摩挲着佛珠上的梵文，看着窗外。
幽深的眼底，是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陈思明一直在副驾上汇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傅景琛时不时补充几句。
傅景琛从蒲垫上起来，神色虽依旧不太好，但眸子里却有了光。
他向住持施了一礼，轻声道。
“多谢大师点拨。”
陈思明将迈巴赫的后车门打开，请傅景琛上车。
傅景琛在后座坐下，车子发动，很快便驶离山脚。
路上积雪未消，车速并不算快。
小沙弥苦着一张脸，摸了摸脑袋，乖乖的跑回佛堂诵经。
傅景琛在山上待了七八日，下山时，右手挂了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
要是有能看得懂梵文的，仔细一看便能瞧出，那佛珠上，刻的是《地藏王菩萨本愿经》的最后两段《回向偈》。
见师父出来，急忙跟上。
“师父，您说那些大人，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小孩子，万般苦难皆因妄念。我一个小孩子都能堪破红尘，他们这些大人怎么就不行！”
清定看着山门外的人影，开口道。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光影中，变得虚幻。
清定将眸子重新落回棋盘。
原本已成定局的棋面，如今，有了转圜。
傅景琛身子猛地往前倾，浑身紧绷了起来。
陈思明转过身子去看，只见傅景琛已经将电话挂断，一只手紧紧抓在后座扶手上，手背青筋暴起，一路延伸至小臂。
“去研究所！”
手机铃声响起，陈思明拿起电话，回头递给傅景琛。
“傅先生，是赵博士的电话！”
傅景琛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伸手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清定还了一礼，垂眸看着桌子上两人的棋局，便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执念未消。
他叹了口气，“施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不偏重于一端，不执著于一念。方能放下。”
傅景琛看向门外，此时太阳已经沉到西山背面去了，落了大半天的雪早就停了，满院子的雪被夕阳染红，不再那样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