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云嗯了一声,渐渐停止了抽泣:“妈,我好多了。还好你不逼我。如果你也强迫我去学校,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许静摇头,她当然不会逼赵晓云了。她自己就是从青春期过来的呀,这个阶段的小孩本来就敏感,抗压能力弱,身体发育快,荷尔蒙分泌也失调,逼她要么让她发疯,要么让她叛逆。
更何况,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呢。比起学业来,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嗯,你不想出去,我们就不出去。”许静想了想:“过两天出院后,我们就直接回家,你在家里看看书,听听歌,等到案子审完了,我们就回老家好不好?”
赵晓云愣住了:“回家?妈妈,我们哪儿还有家?”
许静沉默了,好家伙,她也被问住了。家在哪儿呢?外公还在的时候,家也还在,可是他没了啊。
许静看着坐在黑暗中哭得泣不成声的大姨,心底满满的怜惜涌了上来。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时常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哭喊、崩溃,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而此时,听她一点一点说出来,心里的愧疚与怜惜也升腾而起。
没错,自己这些天也经历过她的那些遭遇,逃婚回到矿山后,进厂后,住院后,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但自己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叛逆性子,只会觉得那些人有病,不会影响心情。
赵晓云开始恐惧起来,恐惧到不敢开灯,不敢开窗,甚至不敢出门。她明明担心妈妈和弟弟妹妹,可却不敢主动询问照顾。
她每天都躺在病**,一旦有人进来,就会迅速扯上被子盖住自己,假装自己在睡觉。哪怕自己家人来了也是如此。
她虽然渴望家人和她说说话,可又害怕她们说出外界的闲话,敏感脆弱的神经一触即发,她感觉自己就像钢丝绳上探足前行的小丑,稍有不慎就会摔下万丈深渊。
雷家更不是家了,那个恐惧又阴森的地方,只要一想起,就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寒,那地方就跟坟墓一样,倒给自己一百万都不会去的。
许静觉得有些悲凉,偌大的一个世界,竟无她们母女可去的地方。
她想了想,用轻快的语气告诉赵晓云:“会有一个好地方的,我下午就去找矿山的领导。”
可是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啊!你不在意的,未必别人也不在意。自己嗤之以鼻的,正是赵晓云痛苦不堪的。
可以不感同身受,但是一定要理解她……许静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臂抱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不啊,你不是矫情,你是真的受不了,我知道的。”
“真的知道吗?”
后来妈妈醒了,妈妈来看她,和她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这些话让她舒服了一点,她尽量想让正常人一样,让自己别那么怪异。可是,崩溃总是间歇性地卷土重来。
比如宋老师的那些试卷,比如张校长恨铁不成钢的那些话,她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回不去的,一旦走出这间病房,一旦走入人群,被脱干撕碎的感觉还会再度回来。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晓云哭着说:“你们一定觉得我矫情,一定会说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没有真的怎么样,你的命还在啊。没有人理解我,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