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皇帝做主,衙署有长官做主,一家由家主做主……只要是有人做主,那就不会出乱子。
但是,却还有许多事情是不能由一人来定夺的。
比如说闾巷中的一棵枣树该不该砍掉,比如说一个无夫的孽子可不可进族谱,再比如说粮肆行会对米粟的定价……
这意图就再明显不过了:天子要以普通儒生的身份参与石渠阁辩经一事。
这已经超出了礼贤下士的范畴,更表明天子要让今次石渠阁辩经的结果让天下信服。
毕竟,按照当前尊卑有序的社会规则,天子就应该位列在所有人前面。
最让百姓和儒生感到惊讶的是,这名录的末尾还写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刘贺。
匆匆一看过去,人们还以为这又是哪一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儒生。
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这哪是什么儒生?明明就是当今天子的名讳啊。
这石渠阁儒生团一共有十九人,都是极有名望的儒生,有长有幼,蔚为大观。
虽然并没有将所有的大儒都纳入其中,但也已经可以代表当下的儒林气象了。
请他们到石渠阁辩经,得出来的最终结果,天下臣民也好,天下儒生也好,无人敢不服。
所以,这八十多岁的老儒,对长安城里的局面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两日?”孔安国缓缓说道。
“是的,两日。”孔霸答道。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世
孔安国拿着孔氏子弟抄录下来的诏书副本,一言不发地默读着,没有错漏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
良久之后,他才将手中的诏书缓缓放在了案上,尚未开口,就先是从喉咙里带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孔府后院的正房里,格外安静,只有院外的鸟叫声偶尔传来。
孔霸如同一个刚开蒙的儒生一样,坐在下首位上,恭顺至极。
上首位上,坐着一个身形高大,但已经老得有些蜷缩的老人。
大汉的百姓其实都聪明过人,看到好用的东西,会毫不犹豫地拿来试一试。
于是,在这种种因素的叠加之下,石渠阁的名望飞快地猛涨。
几个月之前,石渠阁成为内阁署理政务的所在,那个时候都还没有太多的人关注这冷僻的石渠阁。
【作者的话】这一情节会分上下,所以本章没有出现刘病已,下一章才会出现,题目容易误导大家。
但却不是关于科举制的,而是关于石渠阁辩经的。
诏令写得洋洋洒洒,有千余字之多。
裁定这些事情看起来能得利,但是也有可能无利可图,甚至惹来灾祸。
纵使里长、族长、会首能一人拿主意,但总也名不正言顺,容易遭到非议。
现在有了这投票法,那就可以由众人拿主意,众人担风险,当然好用得很。
除了这名录之外,引人注目的自然还有辩经、比经的过程和规则。
过程但是平平无奇,但是那投票法却让人耳目一新,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从官员到百姓,从儒生到白丁,几乎人人都觉得此法甚是玄妙。
登基之初,天子就下诏允许百姓不避“贺”字的讳,久而久之,人们反而忘掉了天子的本名。
天子是天下之主,又是推动石渠阁辩经之人,更听说在儒学上的造诣也不浅,位列名录也很正常。
让人们惊讶的是,天子用的是本名,而且还甘愿将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后。
排在名录
排在名录
排在名录
“县官聪明过人,雄才大略,实在是个奇人。”孔安国赞道。
“只是过于癫悖,行事也有些孟浪,王式身为王傅,不知道如何教的。”孔霸颇有怨言。
孔安国并没有接话,他倒不认为天子癫悖孟浪,只是做事操之过急了。
坐在下首位的孔霸连忙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地给孔安国倒了一杯热茶。
半杯热茶下肚之后,孔安国通红的脸逐渐黄了下去,咳嗽也终于平息。
这几日,孔安国虽然足不出户,但孔霸却将长安城里发生过的事情和正在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地传了进来。
老人须发尽白,没有一丝的杂色。
不满面庞的皱纹千沟万壑般,无声地诉说着老人经历过的沧桑。
而在这皱纹之下,隐藏着几分病容,但却掩盖不住眼底下的睿智。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石渠阁和辩经一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管是儒生还是不识字的村野匹夫,都回将这件事挂在嘴边。
……
一多半是在称颂天“天子邀请大儒齐聚长安,乃天下更古未有的圣举”,而另一小半则是辩经的流程。
但是,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附在诏令后的石渠阁辩经儒生团的名录。
在高卒的卖力宣扬和人们的口耳相传中,这名录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