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文钱。”
老人看了一眼陈风，眼皮低垂，编着手中的斗笠，不再说什么。
他所在的这个竹棚子，风一吹就偏斜，雨漏得厉害，没一会老人身上的白衣薄衫就被雨水湿透。
当然陈风觉得，计算时间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反正，自己该摧毁的，即将面对。
自己与那白裙子女孩乌鸦小姐，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虽然，浮萍被水吞进了胃里。
陈风紧紧把它握在手里，怎么暖上面都没有温度，冷冰冰的。
自己想起来了，那个女孩死去的时候，她柔软娇躯的语文呢。
不知道，能不能用这杯子盛满，留下。
在这一刻，陈风猛然拔出来身后的长剑，雨在剑刃上飞着，剑刃将无数雨珠切成平滑两半。
“驾！”
一声粗犷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来，零封率先骑着的那一匹高大马匹，马鼻子里喷出白汽，他来到了陈风面前，眼睛冰冷。
陈风感觉很冷，冷如，一片鬼祟在自己的皮囊里游**，他口袋里握住了那个破碎的酒杯。
是被自己捏成无数碎片的杯子。
又给粘起来，上面是一道道裂缝。
自己已经听到了那马蹄传响，雨水破碎的声音，整个街上的妇孺老人，还有年轻的姑娘们，身影都消失了。
整条街上只剩下了陈风，还有从远处迫近的高大马匹士兵。
陈风没有动了，一脸慵懒，地面上的雨水已经打湿了自己的鞋面，自己知道他们要来了。
不知道，反正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驾驾驾！”
一队士兵骑着高大的马，破开雨幕冲来，厚重的马蹄踏在青石上，溅起了雨水。
陈风见过那个老人，在地下城里，他也坐在那里喝酒，目光淡淡的看着那些火辣的风尘女人。
如一尊老佛。
现在，自己等于是毁掉了他所有的归宿，他也不会再去地下城，避雨。
“买你收摊前的最后一把伞，荣幸之至。”
说完之后，陈风不再说什么，举着伞往前走去。
老人原本也是地下城里的人。
“嗯，行。”
陈风从袖子里拿出九文钱放下，随后拿起了一把雨伞，呼啦一下子撑开在头顶。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陈风也不知道眼前这杂乱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碎裂。
他穿着那件破旧的黑色大衣，好像是妻子给织的毛衣。
围脖很高，拢着脖子，背后背着一把布帛包着的剑，风很大很冷。
但他丝毫没有察觉般，继续编着手里的斗笠。
也不知是给哪个渔翁赶着趁雨打渔，要戴在脑袋顶上挡风寒。
……
陈风在巨棺城的街市上，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哎老伯，这雨伞怎么卖啊？”
陈风站在一个老人的竹木铺子前，那货摊上是一把把黄油纸伞。
陈风站在原地，最终还是把布满裂缝粘好的杯子塞进口袋。
这是，十四日的末尾，傍晚。
马上十五日。
其实，陈风可以拿起杯子，去某个匠艺老人那里，去烧铸，便完美光滑又是崭新的瓷器。
但是陈风觉得，如果那样的话，会失去上面的味道。
这个破碎的杯子上面……很冷。
“哦，怎么，故人相见喽。”
“驾驾驾！”
马声嘶鸣在雨幕中传得很远。
这时，青石板上震动，无数雨珠飞溅而起。
领头的主将赫然是一脸坚毅的零封，他没有穿铁甲，只是一身青色布衣，雨水落在他脸上，眼睛冰冷，身后是一群精锐士兵。
陈风不走了，他站在这条长街的中央，手里举着伞。
天地间，一片雨幕茫茫。
所以说，他愤怒嘛，陈风不知道。
陈风打着那把雨伞走在大雨中，自己这时候，倒是也真希望遇到个什么赤脚的道士，给自己算一算。
自己还能活多久呢？
自己变成巨人杀死那个黑暗大将后，将那里已经踏成了一片平地。
这时，陈风才发现，原本分三层，充满着酒，女人贵族的地下城，看起来是个很大的世界，原来这么小。
自己变成巨人后，那里不过就是，容纳自己一只脚掌的凹坑，然后就破碎了。
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接着他把编到一半的斗笠一扔，一卷如同一面大幡般的布，将铺子和雨伞一次性收起来。
他夹在了腋下，朝雨中，朝前走去。
陈风举着伞站在原地，雨水沿着伞的边缘流下来。
刮得陈风好像身处荒原，虽然现在自己是站在很热闹的街市上。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无数人，从自己身边走过。
站在人群里的自己，就像是高楼下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