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雅儿贝德一个人吗?”
“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未知,我想还是以保护安兹大人的安全为最优先;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还可以召唤骑兽作为防御。不过若是有危险发生,我绝对不会逃回到这边来,到时迪米乌哥斯就迅速带着安兹大人逃走吧!”
“……嗯。迪米乌哥斯,我们就……待在这里,吧?”
但是为什么?
随手丢出的武器有时也会带来可喜的结果。然而迪米乌哥斯知道自己扎到了什么,却不知为何雅儿贝德会被扎伤。如果方才的话语中确实埋藏着什么足以让雅儿贝德警惕至极的武器,那它到底是什么?
“迪米乌哥斯说得对。雅儿贝德,不用担心我,还是先找到翠玉录桑比较要紧……”
“迪米乌哥斯。”主人短短的唤了自己一声。恶魔没有掩饰自己轻轻放在主人身上的,缱绻又温柔的视线。他看到主人的脸上是毫无保留的狂喜,那种发现未知之地的热切与对同伴的期望远远的压倒了主人原本的隐忍克制。那位美丽的大人饱含渴望地看着自己。他很明白滞留此地每一秒都会增添无穷多的危险,但他还是那样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种鲜艳的,多彩的神色让主人总是苍白沉郁的脸上迸发出了全新的生机。那是自己的造物主所描述过的飞鼠大人……
如果是主人的愿望。
迪米乌哥斯牵住了安兹的手。两名智者无声的交锋着,雅儿贝德冷漠而愤怒地看着他。她看上去很不满,迪米乌哥斯清楚这个魅魔永远以安兹大人为第一位,为了保护主人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但这样的神色似乎不应当出现于可能会是自己的造物主存在的地方。恶魔敏锐地在雅儿贝德的目光中搜寻着,可无论如何,他还是找不到那股愤怒的源头。
只是——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发生。
“安兹大人,前面也有可能是幻觉。还请您小心注意不要靠近。”
迪米乌哥斯像是看管孩子那样地说道。
“那是自然。”
“啊,迪米……”
安兹止住了话头,示意迪米乌哥斯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眼前展开的是比废墟更加凄凉的场景。
“雅儿贝德,既然只有持有世界级道具之人才能进入此地,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安兹大人,那至少请您先行返回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
“那边的那扇门已经无法再打开了。你的地狱深渊很有可能不会对它起效果……”
真实不虚,永不说谎,必然带来真实;
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
“安兹大人,世界级道具在使用后会自动回到原本所保存的地方么?”
“不过,看到这些东西就能理解了。这里的主人——无论他是谁,都对炼金术有着异常执着的兴趣。因此想要创造出炼金术中的‘人造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只是在外面的那些人类最后是以食脑者的畸形状态存活,说明他的实验并没有成功……”
当雅儿贝德询问那些食脑者,这种壁画是从何而来的时候,安兹意外获得了一项极其重要的情报。
“但是他们所说的‘叛徒’又是什么意思呢……携带着宝物从此地逃离的叛徒,使所有人被神所厌弃。如果将宝物理解成世界级道具,但这里显然还受到世界级道具的庇护……嗯。”
怎么可能不遵循安兹大人的命令。
恶魔似乎这么说着。当然,不用听也知道会是什么答案的安兹微微地笑了。
“说起来,我想到那些食脑者的异状了。”
“……迪米乌哥斯,太纵容我的任性也是不行的。‘如果贸然使用戒指很有可能被反追踪’‘让潜在敌人适当放松警惕,认为我们会自恃持有世界级道具便鲁莽闯入’这种理由,你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哈。安兹转过身去,指尖轻轻刮过恶魔的掌心。
身后传来的轻轻的呼唤就当做听不见好了。听上去似乎带着淡淡的情欲,但现在还是装作没听懂比较好。
安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迪米乌哥斯。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
回应安兹的是一片静悄悄。被自己抓住的手如往常一般沉静,并没有想要滑出去的倾向。
迪米乌哥斯凝望着眼前瑰丽而壮观的景色。
虽说比起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而言并不值一提,但在这样幽暗深邃的洞穴之中,凭空出现,富有文明痕迹的建筑依然令人震撼。
缠斗于巨大玻璃瓶中的黑、白、红三色的鸽子,依旧栩栩如生;被涂成黄白两色的干涸喷泉上,尚矗立着持有四色盾牌的骷髅骑士;举目四望,无处不是黑、白、黄、红四色的各种绘画与雕刻。在穹顶上,无数长着翅膀的天使推举着巨大的瓶子,三头龙,孔雀,白色的皇后,红色的国王,从晨曦普照的河水中升起的人面太阳——
安兹悄悄地捏了捏恶魔的掌心。迪米乌哥斯对上了主人的视线。
“遵命,安兹大人。”
啊。
“……如果是安兹大人的嘱咐,那么我雅儿贝德也必定遵从。”
雅儿贝德没有理睬迪米乌哥斯,而是向安兹深深地鞠躬致意。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滑落,将她美丽的面庞遮住。
“那么,就由防御能力最强的我来担当探索职如何?迪米乌哥斯在此保护好安兹大人。一旦发生什么危险,立刻返回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安兹大人,您认为如何呢?”
……
“雅儿贝德,如果这是安兹大人的意志,我等下属也只能服从主人的意志,不是么?何况,此处与纳萨力克内部的装饰何其相似,如果翠玉录大人曾经莅临此处,擅自破坏遗迹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恶魔开合薄薄的嘴唇。他不带任何情绪的宣布着。试探着。安兹有点无助地看着他,但那欣喜依旧没有消退。而雅儿贝德依然在愤怒,在愤怒下却涌动着一层黑色的杂质。这层杂质正是他一直以来忧虑着,警惕着的异状。
“那就用戒指传送回去如何?‘高阶传送’还能使用,为什么不让迪米乌哥斯直接带着您回到纳萨力克呢?安兹大人,万一您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该如何是好?”
“不是的,雅儿贝德,你看——这一切,都是炼金术的痕迹!翠玉录桑会喜欢这里的,只有他会布置这么多,这么多……雅儿贝德,我们还是去找翠玉录桑吧!他说不定就在这里啊!我不能走!迪米乌哥斯,我不要走!”
迪米乌哥斯猛地打了个寒噤,那种从背后刺来的冷酷像剑一般扎在他身上。他将视线落回雅儿贝德和主人身上。雅儿贝德拧着秀丽的眉毛,姣好的脸庞上隐约有种无名的愤怒。最高位恶魔能感到那种愤怒正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此地的每一件器皿,每一座壁画。但主人却对此毫无察觉。
安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才不会离开迪米乌哥斯半步——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这是血换来的教训。
“雅儿贝德就是从这里进发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吧。”
因为佩戴着免除疲劳的戒指,因此安兹并不感到累。但是,本来应该也没有前进多少才是……为了遵守与雅儿贝德的约定,安兹只是小心翼翼地在视线能够直接看到原本那扇门扉的范围内看了看。而只要是安兹希望靠近观察的物品,无不由迪米乌哥斯召唤出的恶魔予以先行接触。
空气中到处弥漫的都是人去楼空的荒芜气息:刚刚踏入门扉的时候所能看到的漫天天使,遍地黄金的瑰丽景色只是昙花一现。才往前走了大约一百五十米,衰败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仿佛此地的建造者仅仅是建筑了一室一洞便已精疲力竭,将尚未完工的造物随意地丢弃于此地就离开了。
“从这里开始就突然变的破败了。”
安兹指着地面上的一道痕迹。以那一道划痕作为分割线,远处是一片凋敝的景致。但即便是金碧辉煌的此岸,那些精美的雕刻上依旧清楚地呈现出岁月流逝而渐渐腐朽的蚀痕。
而在安兹念出那句话的时候,门扉也朝着持有世界级道具的三人打开——
“……虽说不是没有那种可能性,但如果不考虑世界级道具独一无二的特性的话就是没有。可以反复使用的世界级道具会始终跟随持有者,但如果是‘二十’之一,使用过后变回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可以说是随机出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啊,刚好回到持有所在的地方,比如公会基地……或许有那么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吧……”
怎么可能刚好这么巧。但仔细考虑,如果真的发生过这种事情,情报也绝对不可能流出。而且那种垃圾运营或许真的会缺心眼的作出这种设定来。毕竟“世界”的可能性是没有穷尽的……
过去在这里曾经有着失落的神。然而神的宝物被侍奉着神明的奴仆所偷走。最终,所有的奴仆都被厌弃,只剩下原本就是抓来取乐的奴隶成为了守护者,世代侍奉于此地。但伴随着时间流逝,连奴隶本身也忘却了自己为何为奴,又为何在此的缘故,只留下最后的一小部分执着的人还坚守在此地勉强保持着有理智的生活。
“考虑复数个世界级道具的可能性……那就不可能是公会了。不,持有两个世界级道具啊……如果是有公会基地的势力,不可能不在这里创造历史吧?但是教国,王国,帝国都没有任何记载,所以还是游侠般的孤独者更有可能吗……”
紧接着,被引渡到一座拱桥后的安兹与守护者,看到了以一种特殊的文字篆刻在石壁上的语言。
……那是大约十五分钟前的事情。
“那些食脑者虽然看上去与正常的品种没什么不同,但果然还是……太像人了。”
在检视最后一群食脑者的时候,突然发现了绘制着异常精美之图案的壁画。
至少在这里……
安兹闭了闭眼睛。
“不过很抱歉,我刚刚还是说谎了。当然是为了安抚雅儿贝德心情,不过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迪米乌哥斯,你应该会——允许我稍微看一看的吧?”
……难道是连责骂的兴致都没有了吗?安兹悄悄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迪米乌哥斯以一种平静的表情看着他。
“如果安兹大人是希望我在刚刚拼命恳请您回到纳萨力克——恕属下愚钝,我并不清楚您为何会如此希望。”恶魔叹了口气,“您所说的话就是真理。现在这样的状况,想必也在您的掌握之中吧?毕竟我等从纳萨力克悄悄来到此地,正是在期待着这种事件发生。”
既然是安兹大人期望的事情,那根本就没有阻拦的可能性啊:迪米乌哥斯好像是在这么理所当然地说着。安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这一切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中都有类似的艺术品。而在这远离纳萨力克,独自沉寂了数百年的洞穴中,竟然有这样一片遗迹正用着与纳萨力克同样的语言窃窃私语。
但是……
安兹按下了雅儿贝德抽出地狱深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