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总是不问原因,我或许会被宠坏的吧……)
“嗯,如果有迪米乌哥斯在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主人像是依赖着父母的小孩子那样微笑着说。迪米乌哥斯知道这并非理性的发言,但是,面对着主人的信任与依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至少让自己和雅儿贝德一起分担痛苦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安兹依旧保持着微小至极,甚至羞于向外人道的希望。
或许是自己的话能够看到守护者们无法注意到的细节;或许藏身在此处的同伴看到自己的模样才愿意现身;如此种种,只要说出来就会发现这些都是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但时至今日,安兹依旧在祈祷着,并非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而祈祷,而是为了收集能够凑成这个愿望的碎片而祈祷。
(我变成人类和同伴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概率是哪一个更高?——所以绝对不能放弃希望。)
“安兹大人,我就在这里,任您差遣。”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安兹的小动作,迪米乌哥斯异常柔和地对他的主人说道。
“……嗯。那么,从现在开始,没有多余的仆役,没有大坟墓的监视,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但总觉得有所不安呢。”
“你有注意到什么碍事的守护者吗?”
对潘多拉·亚克特能够陪伴在心爱的夫君身边的嫉妒,与幻想自己与主人朝夕相伴的甜蜜交织在一起,让雅儿贝德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来压抑喘息。
“这边的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呢。真是太幸运……太可惜了,没有找到任何与无上至尊有关的痕迹呢,更不用说翠玉录——呵呵,翠玉录大人的踪迹了。虽然找到了七个人造食脑者的族群,而且明明居住在同一片地下水域却都不清楚另外六个族群的存在,这是一帮下等废物呢。”
“啊——炼金术的痕迹?没错,确实找到了一些。不过,这个世界上能够使用炼金术的人也比比皆是吧?”
守护者总管挥舞着巨大的黑斧,毫不留情的甩掉了粘在上面的肉沫与血迹。斑斑点点的蓝紫色血液就像是洞穴中闪烁的荧光蘑菇。
“潘多拉·亚克特——是我哦,是雅儿贝德呀。”
雅儿贝德心情很好地对身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宝物殿守护者致意。
对。因为睡着了不会晕船。所以是自我保护机制啊,没问题的。
安兹对着自己的良心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并没有想起来应该从迪米乌哥斯身上下去,也没注意到迪米乌哥斯悄悄地伸出手,把自己身上有些松开的束带重新系好了。
“安兹大人,这里就可以登陆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雅儿贝德露出了绝世美女应有的美丽微笑——当然,这微笑也是非常残酷的。
“很好,把最后的虫子处理完毕之后就可以结束了呢。可惜,没有安兹大人想要的情报……这可怎么办呢……只能杀掉他们作为处罚了。”
啪嗒。坐在瀑布底下的女孩将一块石子丢入池中。雅儿贝德温柔地对仆役们笑着说道:
如果神明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看到这样惨不忍睹,血肉横飞的景象,一定会感到彻骨的寒意与恐惧。
苍白如溺亡之人的食脑者尸体将原本清澈的池水填满,即使是从断崖顶部流下的瀑布也无法让那血水横流的池子恢复到往日的透明颜色。一块块斩去四肢的躯干被抛入池中,数十只尖声惨叫着的食脑者被开膛破肚,暗紫色的内脏被利爪从柔软的腹部中挖出,伴随着蓝色的炼金血液一起被洒向空中。而在短短不到十分钟后,一切的惨叫声都停息了——因为没有一只食脑者能够再一次开口发出声音。
雅儿贝德微笑着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平均等级高达85级的精锐仆役们屏息凝神,恭顺的拜伏于她身边——除了一个女孩依旧坐在瀑布地下,用脚趾玩弄着池中一截泡的膨胀的大腿。
“走吧,迪米乌哥斯。我可是被40位同伴们祝福过的男人。让我把他们送给我的幸运也分给你吧——这样,我们就是被全体无上至尊祝福的人了。”
安兹莞尔一笑,牵住了守护者的手。
“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不会有事的。”
“……”
凝视着眼前闪烁着光辉的安兹·乌尔·恭之戒与忠心耿耿的守护者,安兹感到一阵热流涌上心头。
(是啊,迪米乌哥斯就在这里。我的守护者……)
“我给你的戒指,有好好的保管在身上吗?”
“是的,安兹大人。安兹·乌尔·恭之戒正妥善保管于属下处。”
“很好。迪米乌哥斯。除了我之外,无论是谁,在离开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时都必须摘下戒指,因为这关系到全体人员的安危。即便是我也必须小心谨慎。但这次是例外。”
直到安兹终于缓慢而迟钝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我怎么又睡着了.....)
“安兹大人,您醒了?是否有哪里不适?”
况且,这位大人的一举一动都饱含深意。虽说这一次行动实在太过冒险,完全不似主人平时缜密而谨慎的作风,但迪米乌哥斯很清楚其中的理由所在。
(雅儿贝德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但是,难道眼前的这位大人竟然已经看到了一切隐藏于背后的计谋了吗?……还有关于潘多拉·亚克特的一席话——真是位可怕的大人,对待自己的造物充满了深沉的爱,因此才将他置于险地。)
不过,最重要的理由是——伟大的主人不能离开自己。
“属下发誓,一定会保护好您。”
之所以选择了迪米乌哥斯,是因为现在的他确实是安兹最信赖的守护者。潘多拉·亚克特需要代替自己守护大坟墓,所以这属于人类,而非支配者的小小任性还是交给了迪米乌哥斯。安兹深知现在的自己在身体上已经离不开这位守护者,因此,或许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他了。
幸好迪米乌哥斯妥善的接住了他的任性。
(虽然这件事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啦……)
如果在大坟墓中等待雅儿贝德的汇报,那么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结局都会是“没有发现无上至尊的痕迹”——不,应当说现实就是这样。
但是,如果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那么安兹宁可自己去面对它,而不是经由守护者之手,而且还是翠玉录的亲女儿雅儿贝德。
底栖魔鱼停靠在一片平坦的石岸旁。迪米乌哥斯像抱公主那样将安兹抱起来,从底栖魔鱼身上做到了岸上。然而,底栖魔鱼并没有跟着上岸,而是缓缓下潜,消失在黑色的水中。
安兹打量着周遭的景色。与外面的高山深水不同,这里是一片潮湿而寒冷的洞穴景致。漆黑的流水中漂浮着一些圆圆的荧光斑点,不知道是生物还是某种发光物质;裹挟着水汽的寒风从幽深的洞穴深处中吹出,发出诡谲的声响。头顶与脚边都是各种各样的石钟乳、石笋和石柱。不知是孢子还是真菌的存在镶嵌在缝隙中闪烁着冷幽幽的荧光。
从嘴巴中呼出的气体变成了白雾。即使佩戴了潘多拉·亚克特特制的强化式视觉辅助道具,也只能勉强看清周遭。如果孤身一人被留在这里,不知会承受多大的绝望与恐惧——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失风范,但安兹还是下意识的寻找了一下迪米乌哥斯的身影。
听到讯息中高阶二重幻影的言语,雅儿贝德柳眉倒竖。
“不,我可是认真搜查过了……关于安兹大人的事情,我都不会放过一点蛛丝马迹。至于卢贝多,我和她相处得很融洽,她真是一个乖孩子,而且非常的听我的话。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强……即使是用上世界级道具也是一样哦。我都要担心,万一她失手把安兹大人赐给我的珍贵下属们弄坏该怎么办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把战斗数值报告给你。对了——”
雅儿贝德将巨斧收起来,对着血池边的女孩打了个手势。
“亲爱的安兹大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在做什么呢?”
唔——听到潘多拉·亚克特“安兹大人一如往常,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的答复,雅儿贝德像个恋爱中的少女似的嘟起了嘴巴。
“这样啊,那么你有没有见过安兹大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在好好休息吗……咕……”
“现在就拜托你们将这里清理干净。真希望今天就能结束这一切,之后就可以回到安兹大人身边了呢……哎呀哎呀,差点就忘了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了呢。”
雅儿贝德可爱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黑色羽翼也欢快地抖动了几下。
“那么就请你们先开始整理吧。我还有别的事情,立刻就能够处理完毕。”
“——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雅儿贝德看了看手下的情报。
“你们啊,都已经将他们顺利捕捉了吧?”
雪山融水与地下断层中储存的水通过无数洞穴缝隙,交汇在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暗湖。
而对于长居于阴暗潮湿之地的人造食脑者(artificial braier)一族而言,那一座地底悬崖下的瀑布池,则有着神圣的含义。
只是今天,被他们的神明所赐福过的圣池成了邪恶与牺牲的血池。
还有纳萨力克的所有人,包括已经消失不见了的同伴们。如果不是因为41人齐心协力,在漫长的岁月里携手共进,以巨大的勇气和毅力团结一致,安兹也不会有今天。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和支持,自己绝对不会有这样一群敬爱着自己,像家人一样待在身边的守护者们。
(现在轮到我为了大家而努力了……为了同伴们,为了迪米乌哥斯,绝对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为了制作完美的迪米乌哥斯,和乌尔贝特一起闯入未知的秘境,两个人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终于夺得了稀世珍宝的热血经历一一浮现:而现在,和这个集乌尔贝特与自己,两位无上至尊的心血于一身的守护者正要与自己一起进入未知的旅程,去寻找失落的同伴们——
如果发生意外,安兹必须逃回唯一安全的地方——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之所以不是佩戴在迪米乌哥斯的手上,是考虑到对方理应能够分辨出强者与弱者,因此想不到弱小的安兹会持有这么珍贵的求生道具。
“迪米乌哥斯,为我佩戴上安兹·乌尔·恭之戒。”
安兹充满尊严地说道。迪米乌哥斯虔诚的低下头,从胸口取出戒指,无限敬爱的捧起安兹的左手,将安兹·乌尔·恭之戒亲手佩戴在无上至尊的无名指上。
“啊?嗯,没有,谢谢你,迪米乌哥斯……”
安兹困惑的眨了眨眼,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不可思议。当然,坐在迪米乌哥斯身上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毕竟之前连那种事都做过了,拒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在守护者身上睡着这件事依旧十足羞耻。
(只是因为太舒服了……又暖和又舒服,在冷飕飕的地下水域里难免会放松警惕嘛!就像是冬天里的被炉一样,寒冷的下雨天钻进去实在是太暖和了,很快就会睡着的——而,而且睡着了就不会晕船。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