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就是白鹤从麦田里叼来的!你明白了吗?”
……
……
“噗嗤”
亚乌拉露出了邪恶的小朋友的坏笑。看着这样的亚乌拉,夏提雅不禁慌乱起来。
“迪米乌哥斯——”
“……什么?”
“安兹大人,是否只有女性守护者才能学会那一种——能够为您所接受的爱情?”
“是否只有女性才能掌握那种能够真正地接近您的方法,最终被您所认可呢?”
这样慈悲的存在。
这样充满智慧的存在。
“请您施与慈悲,教导属下这样愚钝的学生。”
主人怀着笑意问道,手掌从守护者的下巴移动到了耳旁。无上至尊微微俯身,主人独特的气息涌入守护者的身体。
“是的,安兹大人,可否允许我提问?”
“没关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安兹大人……”
守护者似乎很快就要流下眼泪。那布满裂纹的纯净宝石愈发熠熠生辉。
(呼……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也能看到这幅画面啊。)
守护者顺从地抬起头来,安兹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无上至尊膝下的守护者。
“正因为你比其他守护者更聪明,更冷静,所以我才对你有更多的期待……比起其他如儿女一般的孩子们,我认为你是那个足以托付和我一样的责任的守护者。”
“原,原来您是这么想的……!!”
“什么——”
迪米乌哥斯感到一股电流从头顶穿过脊髓,贯通全身。极度的愧疚和欣喜喷涌而出,交织在一起,让一向冷静的恶魔头晕目眩。
“在全体楼层守护者里,我总是把你当做最成熟的那个,因此也总是对你最为放心。”
因为属下没能领会您的真意,所以您感到失望吗?
因为属下辜负了您的期待,属下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聪慧吗?
因为属下怀有私心,您不认可属下的忠心吗?
“是……”
这正说明我的罪孽是多么深重。
“……嗯。”
“你说得很对,但是为什么作为纳萨力克第一智者的你,不能够自己发觉这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因为——
第七层守护者心跳如擂鼓。
主人对这样的事态并不满意。守护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想着。而迪米乌哥斯对这样的事态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哎,现在我再问一遍,迪米乌哥斯,如果察觉到有谁——比如说雅儿贝德或者夏提雅,在亚乌拉这样的小孩子面前讨论这样的话题,你要怎么做呢?”
“立刻阻止她们。”
夏提雅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生小孩这种事情……等到遇到了这种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嘛!”
夏提雅嘟囔着说。
看到跪在椅子边上的守护者,主人面无表情的发出一声低沉的气音,随即又别过脸去。
“迪米乌哥斯,你要明白我并非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形,也不意味着我要下令禁止女性守护者们谈论相关的话题。”
主人冷静的声音在守护者头顶响起。恶魔垂下头去不敢直视挚爱的主人。
迪米乌哥斯在心里强烈的忏悔着自己的愚昧。
听到恶魔饱含痛楚的声音 ,主人终于微微地抬起头来瞥了守护者一眼。
“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不对,迪米乌哥斯。亚乌拉是小孩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应当被原谅,而且她并没有……嗯,可以说是相当童稚的回答。”
“那……”
“夏提雅也没有做错什么。我的意思是,虽然她在讨论和我有关的事情,但既然这是她的本性,我也不会下令禁止她放弃自己合理的欲望。虽然现在的我可能并不会被她爱上就是了。”
(性教育也是家庭教育的一部分,我明白……但是,父亲会对女儿大谈特谈怎么生小孩吗?如果是父女的话,那岂不是——啊!!)
安兹感到自己的耳朵滚烫无比,于是更不敢抬头去看迪米乌哥斯。
“你觉得呢?你觉得像亚乌拉这样的小女孩,在这种年纪谈论这样的事情是合适的吗?”
“会问出这种问题,只能说是因为我还不那么了解你们……是因为我不够关心你们,才会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吗……呵呵。”
主人发出了并不愉悦的轻笑声。
“迪米乌哥斯,你对亚乌拉和夏提雅……换句话说,你对女性守护者们关于小孩的,某种倾向,有什么看法?”
“是,安兹大人,属下必定用生命守护这个秘密。”
“啊,这倒不必了……只是绝对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就好。”
安兹又垂下头去,把目光死死的钉在桌子上。
(不要这么看我啦!)
安兹感到一阵阵的尴尬。
“咳咳,迪米乌哥斯,我想…….我想,或许是我对刚刚守护者们的表现有一些困惑之处吧。这和那件事或许无关,只是我觉得……有必要多了解你们。”
安兹在心里发出哀鸣。
眼见着主人的神色开始颤抖起来,迪米乌哥斯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安兹大人,请问是属下做错了什么吗?”
“……呃?”
迪米乌哥斯的反问让安兹一时语塞。
(啊,本来应该直接问出来的……!如果迪米乌哥斯想的和我想问的不是同一件事怎么办?)
安兹答道。无上至尊并没有刻意抬高音量,但守护者总是能够听见他的话语。
恶魔进入房间,向他的主人充满敬意的鞠躬行礼。
安兹紧紧地盯着迪米乌哥斯。
纳萨力克中的不死者有好几个。夏提雅和那位无上至尊——安兹大人都是不死者。
但夏提雅并不是现在才想起来安兹大人不能繁殖后代。恰恰相反,身为无上至尊的安兹大人绝对不会像普普通通的不死者一样。比神更加伟大,更加睿智的安兹大人,无所不能的安兹大人,想要生育个小孩就是轻轻松松的。
但是自己——
在确保表情和坐姿都恢复到统治者应有的状态之后,安兹发动魔法【讯息】
“迪米乌哥斯?”
“是,安兹大人。请问何事?”
潘多拉·亚克特似乎下定决心不去理睬夏提雅,转而假装威风凛凛地对迪米乌哥斯说:
[迪米乌哥斯,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商议。就在最古图书馆里见面。]
[是,安兹大人!]
[夏提雅!!你在说什么呀!!]
像鳗鱼那样在地上扭来扭去,嘴巴里还喊着让安兹头晕目眩的话的吸血鬼美少女——以及像是防暴警察那样把她按在地上的赛巴斯。
[咳咳,夏提雅,我无法实现你的愿望。虽然你们都应当受到我的褒奖,但介于目前的状况,请你先冷静下来,夏提雅。]
画面中的三名守护者恭顺的跪拜于王座之下。夏提雅的声音有些发抖,与之对应的则是潘多拉·亚克特表现得过于严肃了。但总的来说,每个人都表现得十分优秀,至少有安兹的视角完全看不出有谁表现失态——
[安兹大人!请教导我怎么生小孩吧!!]
从镜中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安兹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自从失去强制冷静后,安兹时常会被强烈的情绪长久支配,即使过去很长时间也无法恢复正常,应当说是习惯了被立刻打断,以至于无法自己收敛情绪。
正如现在,安兹正深深的沦陷于震撼之中。
在亚乌拉说完之后,镜中和门外传来了巨响二重奏。那可怖的声响就如同雷鸣一般。但安兹完全没放在心上;潘多拉·亚克特扮演的自己和守护者们说的话,安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人类的脸庞因为主人放弃了操纵而凝固起来,看上去像是冷淡的发着脾气,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吓傻了。
“怎么了,夏提雅?”
“我在想……雅儿贝德是魅魔吧?魅魔可是能够和用一切种族繁衍后代的生物,但是……”
——但是不死者好像是无法繁衍后代的。
……
“……”
安兹坐在椅子上,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夏提雅向站在一旁的迪米乌哥斯求助。但恶魔守护者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推了一下眼镜。
“我来告诉你吧,夏提雅!”
亚乌拉骄傲地挺起胸膛。
“嗯?”
安兹脸上还挂着笑。可爱的守护者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捧起自己尚停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被黑色手套包裹的修长双手将自己的手完全包住。
“是关于亚乌拉说的那一番话。”
安兹的语气非常温和。
迪米乌哥斯睁大眼睛。宝石般的眼眸也无法完全反射出主人那光彩夺目的身姿。
这样美丽的存在。
安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都这么说了,迪米乌哥斯应该会……的吧?)
“怎么了,迪米乌哥斯?你似乎还有些不解。”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在其他守护者面前这样夸赞过你,才让你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完美吗?”
安兹注意到迪米乌哥斯身后那条开始画不规则图形的尾巴,决定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这因如此我才会严厉地责备你。但我并不是在否定你的聪慧,你一直是最优秀的,也是最冷静持重的那个。如果是你,应该什么都能学会,总有一天会成为超越我的智者。因此,想到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我希望你也能够……能够以成熟的心态来照顾他们。你明白了吗?”
被迪米乌哥斯按住的亚乌拉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夏提雅。
“我说——笨蛋,你不会不知道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吧?”
“啊?啊?怎么可能呢,我可不是你这么幼稚的小孩子,我——”
安兹的手一点点向下,最后移动到守护者的下巴处。
“抬起头来。”
主人下令道。没有那种威严的音色,但充满自信,那绝对支配者的气势绝对不容违逆。
“因为啊……”
安兹伸出手臂。不同于夏提雅那时的骨头手掌,带着温度,柔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迪米乌哥斯的头顶。
“我总是把你当做大人来看待。你并不是小孩子呀,迪米乌哥斯。”
“不过呢——”
主人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
“如此聪慧的你,能够明白为什么我要在这件事上责备你,而且偏偏是责怪你,而不是责怪夏提雅吗?”
——我所怀揣着的私心。
看着逐渐表现出异常状态的守护者,安兹闭了闭眼睛。
“我想,刚刚我应当是在责备你吧?我很少责备守护者们,尤其是肩负着最重要的职责的楼层守护者们。对吗,迪米乌哥斯?”
迪米乌哥斯迅速回答道。
“……没错。”
主人疲惫地叹了口气。
“对于稚童般的守护者们而言,她们是否明白爱和生育的真正含义——我认为你应当对此有更加清楚的认知。”
迪米乌哥斯不由自主地出声附和安兹的话语。
“而你呀——你,迪米乌哥斯,纳萨力克的智者,”主人的话语中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为什么你会纵容她们做这些事呢?如果你明白她们只不过是女孩,就不应该站在一旁目睹这些对话发生。尤其是亚乌拉。为什么你不在夏提雅……不,这么看来她们一定已经在很早之前就交流过这些事情了吧。”
主人这么说道。
沉重的心脏像是在扯着恶魔直直的下坠。迪米乌哥斯双膝下跪,膝行着爬到主人身边。
“……啊。”
主人像是不满于自己的迟钝,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耐心的开口解释,但依旧不给恶魔一个眼神。紧紧地跟随着主人的话语,迪米乌哥斯终于明白了无上至尊的真意。
——主人对刚刚在所罗门之钥中发生之事并不满意,但又不认定亚乌拉和夏提雅有所过失。
“啊……安兹大人,请您不要因为我的愚蠢而否定自身。”
主人并没有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略微发抖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主人不同寻常的情绪。
“安兹大人,您的意思是,亚乌拉犯错了吗?”
守护者战战兢兢地问道。
在说出话语之后,安兹只想一头埋进什么东西里。
(对不起……!!)
安兹把守护者们当做儿女那样来看待。正因如此,某些事情才会变得异常难以说出口。
夏提雅一时失神。
以往从未思考过的事情,现在却变得玄乎起来。
冰冷的不死者能够进行血脉的融合吗?
“——迪米乌哥斯,首先请把它当成一个无聊的问题吧。”
“这……是,安兹大人。”
虽然下意识地想要脱口而出“安兹大人的问题怎么会是无聊的问题”,但看到主人那有些沮丧的神情,迪米乌哥斯认为自己应当顺应主人的心思。
主人异常委婉地说道。从迪米乌哥斯的高度看下去,能够瞥见无上至尊的十指交叉在一起。
“我不是很明白你们的……某些表现。迪米乌哥斯,你愿意解答我的困扰,然后把它当作一个秘密隐瞒吗?”
安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迪米乌哥斯。被主人那对深棕色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恶魔守护者感到呼吸一滞——
仿佛是被迪米乌哥斯的话语灼伤——这只不过是守护者的幻觉罢了,恶魔如此思忖着——主人颦蹙眉宇,轻轻抿住嘴唇,侧过去的脸颊和那双宝石般的双目中含着某种迪米乌哥斯看不明白的表情。
(怎么办……!)
安兹想把脸扭过去,但眼睛又止不住地打量着迪米乌哥斯:紧接着他便发现守护者正以一种近似于如饥似渴的状态观察着自己的脸。那隐藏于镜片之后的眼眸张开了近四分之三,一片璀璨的星光在圆圆的镜片后明媚动人的闪烁着。
“——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什么吧?”
“是,安兹大人。只是属下以为您已作出了决断,以属下的愚才不该再多嘴。”
(完了,那岂不是说——和我想问的那件事不一样啊!怎么办!)
在并不漫长的几十秒之后——
“迪米乌哥斯,关于刚刚的那件事……”
“安兹大人,请问那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来我的房间。”
在听到守护者的答复之后,安兹中断了通讯,侧耳倾听着远处的声响——果然,还不到一分钟,敲门声便如约而至。
“进来。”
[咳嗯……啊——高……高阶传送!]
最后一个释放魔法的动作倒是将慌慌张张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潘多拉·亚克特使用魔法离开之后,远端窥视镜也一并失去了效力。魔法解除之后,室内再次恢复到安详的寂静状态。
安兹慢慢地从椅子上撑起身体,用双手摸索着脸上的肌肉。
[啊——安兹大人——!!]
[安兹大人,请您饶恕她吧!她只是太累了……]
[不但至高无上而且还超美型的安兹大人!小宝宝,啊—小宝宝!!]
仿佛被野兽舔舐脊骨的寒意飞快的窜过。完美的传音效果让夏提雅的声音在安兹听起来就像是她本人在他耳边祈求一样。虽然是少女充满魅力的嗓音,但安兹却像是猝不及防的被冰水泼了一身那样瑟瑟发抖着:夏提雅·布拉德佛伦的嗓音与其说是求爱的蜜语,倒不如说是野兽捕食时发出的嘶吼。
[这个也……]
[啊啊,安兹大人,如果您愿意赏赐给我一切我所想要的,那么就请降下恩宠,让妾身能够带着您的血肉活下去吧!!至少请教导我如何才能获得您的秘宝!!]
——安兹很吃惊。
只是单纯的吃惊而已,甚至都没有进入到思考“该怎么办”这一阶段。
像凝固的史莱姆一样僵在椅子上的安兹,转动眼珠看向椭圆的镜面。
夏提雅把剩下的话硬生生吞进肚子里,生硬的以至于把牙齿咬碎一起吞下去。
(呜……!我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夏提雅在心里狠狠地责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