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白不知道哪里又惹到我了,只好捏住水瓶,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望着我,眼神无辜又清澈。
两年前那天,我妈妈拜年回来之后就褪下了原白送来的玉镯,对我叹息着说:“想想看,其实现在也没必要戴着它了。人要衬得起玉,玉才能好看。”
她摩挲着玉,自己都没发觉,眼里满是对它的喜欢。
又来了。
上回,高中时那对镯子的回礼我都没理清楚,他怎么净想着给我送东西!
还他妈送的都是我回不起的!
他放假放得早,本来早该没事了,但偏偏选择了留在学校,说是等我。
讲真,这真的毫无必要。
原白想了想,说:“和学院的导师一起做了些项目和研究,也看了些书,、散文、哲学专着,零零散散都有看。还有……”他偷眼看我,声音低下去,“想念时姐。”
——而不是我想要爱护,拥抱,亲吻,携手的情人。
路上的人不少,我和原白没有牵手,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起来像情侣,又像普通的朋友,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b市好玩吗?”我问。
原白微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好玩。和时姐在一起,哪儿都好玩。”
这肯定是不对的。正常来说,如果我爱对方,我肯定愿意为他付出。哪怕是以前和原白做姐弟,我们都是对等的双向付出的关系。
——但我们谈起恋爱并不是如此。
我单方面的强势,掠夺,索要,他无条件地付出,给予,然后还要被我嫌弃“不乖”、“太黏人”、“太烦”。
孙茗玉顶着张白惨惨的面膜说:“我感觉吧,时之桃你似乎想要一个这样的男友:当你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能随叫随到,陪你聊天陪你消遣陪你看病给你开解;一旦你不需要了,他最好识相地主动离开,不来打扰你,给你留足空间——这像是男朋友吗?肚子里的蛔虫都不能这么充分地了解你的需求,知道你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不要吧?你干脆直接找个ai男友好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用花心思维系感情,你好我好大家好。”
杨虹霖小声说:“桃儿你渣了。”
周滢一拍腿,石破天惊地插了一句:“我感觉听这么一说,这好像包养小白脸啊?”
那时我总不爱听这样的说教,态度极其抗拒,妈妈有时会毫不避讳地评价我“清高自傲”。
她没有说错。
2.
“呃,可能吧……”我支吾道,“不过我一心只有学习,我向你保证,高中不会谈恋爱的!”
妈妈却不答,过了一会儿又说,“桃桃,只要你成绩不落,妈妈并不在乎你谈不谈恋爱。原白是个好孩子,他如果喜欢你,你……唉,还是看你自己吧,要是你也喜欢,其实挺好的;要是你不喜欢,妈妈还是希望你们还能做好朋友。”
我咂摸了一圈她的话:“我怎么感觉你迫不及待想要原白做你的女婿呢?”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原白是个好孩子。”
我点点头。
是的,他是个好孩子。
【第二十四章】
1.
夏日的夜晚,风并不清凉,北方的天很干,干得令我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紧,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我便问她:“收都收了,还有退回去的道理吗?”
妈妈说:“那一开始就不该要的,平白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欠了这么大的人情。但是你,你——”她横了我一眼,“你当时还和原白一起劝我,我就被你们讲得鬼迷心窍了!”
我嘻嘻笑:“回人情的事不劳你操心啦,交给你女儿吧。”
还拿国奖!这是故意在我面前强调他成绩好吗!
好气哦。
为什么我学高数线代画法几何学得头痛欲裂,拼死拼活才能拿个良,他就能轻飘飘地和我讲拿了个国奖?
我:“……”
我扭头就走。原白连忙跟上。
又走了一阵,这回是原白挑起的话题,看我面色稍霁,他小声说:“大一学年的成绩排名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可以拿国奖,桃桃有什么喜欢的么?”
我拧眉:“大街上不要说这些黏黏糊糊的话。”
满街人流如织,其实根本没有人会注意路边一对情侣究竟说什么,然而我就觉得耳根有点软,别扭得很。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学校安排我在外实习的一个月,你都干了什么?”
这是不对等的。
不对等的关系并不符合我对恋爱的期许,所以我心知肚明,表面上这层关系被原白裹上了“恋爱”的甜蜜粉饰,本质上我从未将他当作与我平等的男友过,我们以主奴游戏的关系阴差阳错地开始,到了今天,依旧不过是当初的延续。
他再乖,再听话,他都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我:“……”
这就是包养小白脸,区别在于人家包养用金钱来换服务,而我用原白的爱换取了他心甘情愿待在金丝雀的囚笼。
孙茗玉总结得很对。我只想享受恋爱关系带来的所有快乐,但不想去承担维系恋爱的成本。我只想索取,不想付出。
我就是清高自傲,任性固执,做事情绪化,敏感又自尊的这么一个人。
我没多么好,喜欢我这样的人会很累,我反复无常,今天粘着你,明天课业多了就不想理你,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捉摸不清。
我大学室友周滢说:“和你谈恋爱会崩溃的!你简直无知无觉地对你男友pua你知道吗?你说他不好,我怎么觉得他哪儿都好呢?你觉得他不好的地方,恰恰我都觉得很好。你总是打击他,这也不对的呀,亲密的人这么做,是真的会打击到他的自信心的。“
“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她连连否认,“以后进入社会要靠朋友,说得直白一点,原白这样的朋友,多多交往绝对不会有坏处。”
我皱眉:“妈,就因为他家有钱,他成绩好,所以就要和他做朋友吗?”
“你这孩子。”妈妈也不悦地盯着我,“总是这样,仿佛带了刺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妈妈过来人说的话,也总是不听。我不是教你利用他,但交朋友本来就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朋友的,但有些人,和他成为朋友只会对你有好处。哪些人该交,哪些人不该,你总是要学会分清呀!”
被教养得斯文有礼,如珠如玉,不会拜高踩低,像古代世家养出的小公子。
“那——那你和我说老实话,”妈妈伸手抚摸我的手背,有点犹豫地说,“那孩子是不是喜欢你?”
我有点懵,尽管她一直都很直,但我没想到能直到这个地步。而且……原白喜欢我,竟然已经显眼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着水瓶,递到我的眼前。
原白轻声询问:“是口渴了么?”
我接过来,抿了几口,缓解喉间的干涩,又递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