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催动符印,令北城的驻扎的将士赶来,眼前这些人便算不得什么,但此刻他莫名生出死灰般的心境,想想今日一死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可惜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在金陵的大浪中竟如此无力,不能令百姓安居,而且自身难保。
既然自身难保,那便不必再连累兄弟们了,世上都说朱重三爱兵如子,想来也不会怪罪他们。
那人只道:“差遣兵将以攘外,文臣政令是为了安内,如今内部出了你这样的叛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等到将你的头颅送回长安,圣上也一定理解我等的苦心。”
褚轩瞧着这些人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四周影影绰绰的缘故,竟觉得天色更阴暗了些,他没有做声,只是眼睛从兵将之后那几人的脸上一一掠过,见他们不仅自若淡定,而且带堂而皇之,似乎真就以为现在所做的真就是大义所在。
“想不到在长安这么久,一步步走到今日,我终究还是不适合做官。”褚轩叹息,微微抬头,好像看到那个一开始只是想要做小小禁卫的自己,看见过去长安的繁盛太平,护城河上黄昏时分在胡同口插科打诨的百姓,令长安不夜的通明灯火。
这句话一出,面前几人均有些瑟缩,只因为不久前都亲眼见了这个杀神的杀性,北城衙前的血腥气三日都不能散尽,哪怕这些日子他们已做了许多谋划,但迟迟没有和褚轩图穷匕见,其背后的原因,还是他们自认为要比褚轩金贵一些。
金陵人的骄傲和长安不同,长安人的骄傲在于地处唐国之骨,金陵人的骄傲在于经济上的贵重,这两种骄傲的不同在于当前的体现,也就是光脚不怕穿鞋。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算算时间朱重三就在赶来的路上,那么也就没有继续虚与委蛇的必要,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趁褚轩现在正是单枪匹马,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了他,最好能留出时间进行折辱,这是对过去这些日子所受屈辱的报复。
又见几年时间里无数次被凄厉火光照亮的朱雀大街,那些鲜血涌动铺满大道的皇城之外,令长安不得安宁的刀剑杀伐,最后是那一座天宫塔的平地而起,无数百姓的水深火热。
一声铮鸣,是长刀出鞘。
褚轩已钻进人群,今日他不曾身披盔甲,于是更似黎民,向明镜高悬下的官员横刀。
一人越众而出,声色俱厉,“褚轩,自你到了金陵,忤逆了圣上的意思,处处倒行逆施,令金陵乌烟瘴气,我等本觉同朝为官,当下城外又见叛贼时时袭扰,为了唐国安定,受些委屈倒也罢了,可你如今的作为,分明是拥兵自重,和那些叛贼无异,已是国之奸贼,天理不容!”
他的声音刚起,另一人已向衙内挥了挥手,只听一阵零落的盔甲和刀枪磕碰,上百人鱼贯而出,原来他们早已藏匿在这里。
褚轩瞧着他们身上纹路穿行的盔甲,正是承剑司的制式,眼神便愈发冷了下去,“诸位大人方才已说过,文武各司其职,本该各不相干,可如今却私自调动了前线的将士,不知又是谁给你们的权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