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复唐会经前翰林侍诏陈茹接管,传承上千年,以民心觉醒为己任,虽朝代更迭,复唐会犹存。
他官居六品,送独生子进入书院,让他多结识勋贵,只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
他年轻时也曾有一腔壮志,年迈后已世故圆滑,自认为看透世事,这一刻才懊悔万分,过去的巧舌如簧,到了这一刻竟然只余痛哭。
只有计明竟还算镇定,他上前一步,这个曾经胆小怯懦的胖子此时不敢去看父母双亲的模样,虽泪流满面不能自抑,脸上却又带着笑意,摊开双手,对褚轩道:“褚统领,计明一颗头颅,可交差否?”
计明此时却想要将二人一把推开,却又因二人抱得极紧而不能分离。
他咬着牙,极艰难地对褚轩道:“褚统领,我早已和此二人断绝了关系,如今势同仇敌,请统领将他们带走!”
褚轩当然知道,计明这只是担心自己的谋逆之罪影响到双亲,心头又只得叹息,再一挥手。
这个年轻人说到此处,情绪忽然不能自控,“如果能令民生太平,能令江河重整,能令圣上醒悟,谁他妈,谁他妈在意是不是君子!”
过了许久,许久。
计明回头,泪光未尽的视线从模糊的同窗身形上掠过,“今日过后,世上没了计明,只是希望,计明的尸骨,能为唐国社稷垫起一块太平的砖吧。”
计明这才转身,环顾众人,视线从众学子和老师的身上略过,又一躬身,最后看向三位夫子,行了跪拜之礼。
三位夫子躬身回礼。
计明站起身来,“我在书山上学习两千四百三十三天,受同窗照拂,受老师夫子教诲,知道男儿当立足天地,为民生俯首。
唐国,轩宗三十四年。
复唐会第一任会长计明,为唐国百姓的思想觉醒,为百姓们民生太平,慷慨赴死。
受轩宗之命,其尸首,于长安菜市口暴晒三日,分三十六段,弃于荒野。
有将士上前,拖着男女向远处去了,
女子瘫软在地,只有哭声,只有哀嚎,只有撕心裂肺不能自已的痛苦,“儿啊!儿啊!我的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也大抵如此。
他的话说完,只听身后一阵喧嚷和哭闹,一男一女竟要冲过将士的关卡。
“不要!儿啊!儿啊!不要!”
褚轩挥了挥手,阻拦的将士退后两步,中年男女便从踉踉跄跄地跑来,从左右各自拥住计明。
复唐会,的确是我一人创办,说来不怕诸位批评,我其实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所走的路完全正确,甚至有可能在后人看来是完全错误的,但我问心无愧。”
他略一停顿,长叹一声,“丹夫子曾经说过,一个人倘若初衷不因私心而起,过程中也不为自己牟利,那么结果无论好坏,至少他这个人本身已算得上君子。其实走到今日,君子与否,我并不在意。”
他突然转身,面庞就正对远处的长安,还有头顶的万丈阳光,声音已满是悲怆,“我只在意,如今唐国飘摇,我们的千年繁华,无数百姓想要见证春秋盛世的梦,怎么就在今朝破碎了呢?我只在意,我们这一代人死后,该如何面对过往先贤,过往每一位唐国百姓?我只在意,此后千年,还能不能再唐国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