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脸上有人性化的诧异和惊喜,它自然知道刘秀,那个永远瞧着恣意张扬的年轻人,可比朱重三那个蠢材有出息得多。
老王爷接着说:“我们这一代的事情,我自己做的罪恶,不该让这些年轻人承受。”
“我们该去文城把刘秀救出来。”
就那么一寸!就那么一寸!你恍恍惚惚地想,又恍恍惚惚地低头去看,才忽然惊觉是自己被风吹弯了腰!
老王爷说:“是啊,整整九年,也难怪我们老了。”
老马低头,进门时候还嘎嘎嘎嘎嘎大笑的老马,忽然就低头,悄无声息地落了泪。
它放慢了速度,放低了声音,溜溜达达静悄悄地接近过来,却不做声,只站在老王爷的影子一侧。
老王爷没有转头去看,只是开了口,莫名说了这样一声,“九年。”
老马微微侧身,只因为这两个字一时有些恍惚,九年这个时间,是他们卸甲的时间。
这一夜。
老王爷和老马,乘夜出京,随风去了文城。
这是九年来早已落了无数次的,英雄迟暮的泪。
一声叹息,好像又惊动了不远处的落叶,在清风里微微颤动。
在长久的寂静里,老王爷再一次开口,对自己的老伙计说:“有刘秀的消息了。”
九年的时间足以改变着世上绝大部分人和事,当年在战场上有万夫不挡之勇的将军,站在这院子里瞧了九年的院墙,不知不觉竟已老了。
一个人在战场上血是热的,连骨头都是热的,连生死都不避讳,哪会想什么年轻或年老,就算八旬的老翁提起长刀都敢把命扛在肩上,也从不会去想什么年纪。
但是站在这个院子里,站在这个安逸的繁华的长安,九年说来倏忽,只有他们彼此知道是多么的煎熬,战场之外的风是温柔的,但它是冷的,它就像一把刀,每一年,每个季节,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都钻进你的骨头,钻进你的脑袋,要摧毁你曾经在战场上都绝没有半点儿屈服的身子,它吹散了你的意气,它击碎了你的风发,就在找各种煎熬里,你某一天抬头去看头顶的高墙,只觉得它好像比以前高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