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说道:“今天一早,宫里的旨意就上了门,让我负责调查九皇子的案子。”
陈茹诧异道:“这件事本该由承剑司去调查,据说现场发现了喟叹观的阵法符文,涉及到了修行者,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不该落在你的身上。”
李璇看一眼旁边的张辰,说道:“事关皇子,实在重大,圣上担心这件事和上一次的邪魔之乱一样,背后出手的人是四境,现如今城内除了那一位,自然也就是我有解决这件事的能力了。”
皇帝又开始震怒,其中还有痛心,这毕竟是他的儿子,就算人人都说皇家的血脉亲情最薄弱,也终究是他的儿子,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长安最近太乱了,你也要小心一些,春衫薄,要少去,那里毕竟是九皇子的产业,可能最近一样会乱一些。”陈茹下朝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找到张辰。
好巧不巧,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璇恰巧进了皇城,跨过了翰林院的门。
朱重三出征。
半个时辰后。
九皇子死去的消息传进了皇城。
长剑刺入脖颈的时候,九皇子听到一阵布匹撕开似的声音,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皮肉和那些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自己的性命和别人相比也没什么区别,骨头一样会断,脑袋一样会掉,并且,最后一样会死去。
他曾经听人说起过,有些人生来注定高高在上,这个时候不要低头去看,也不要尝试和脚下那些人共情,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将自己代入皇家以外的角色。
但是现在,他很确定自己已明白了无论什么人都终将会了解的感受,那就是感知生命的流逝。
有人说冬天清晨最冷的风一定是你从**爬起来,推开门迎面感受到的第一缕。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告诉你,当你习惯了被窝里的温暖,突然要走出去是需要勇气的。
九皇子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勇气的人,从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从他决定一定不能成为一个平庸的皇子开始,就一直在强迫自己做勤奋一些,也因此在之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一天的清晨鱼肚白彻底翻身之前,他一定提前醒过来,去修习或拜访,于案牍劳形。
她说的那一位,自然是承剑司大监司,而她说大监司之后,现如今城内最强的自然也只有自己,这也确实是事实,这是因为承剑司内但凡是进入四境的,多被外派到其他的繁华府州,用以镇守一方。
李璇原本只是想着进宫的时候恰巧路过所以来瞧瞧,谁知见了刚才的一幕,不知为什么,心头对张辰的厌恶一时更深,她此时回想陈茹对张辰的态度,确定这位好友对张辰的确有超乎寻常的维护,这种维护让李璇心里不太舒服。
她皱了皱眉,一阵肃杀似的冷风掠过,让秋天没能砍下来的树叶儿飘飘摇摇打着旋儿落了地,地面那些前几天大雪的残兵部将给院子里添了几分寒意。
“陈茹。”李璇出了声。
院子里的两个人齐齐看过去,陈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好友忽然有些心虚,嘴上却问:“你怎么来了?”
“废物!废物!废物!”
“统统都是废物!”
“堂堂皇子,居然在长安遇刺!”
这位圣朝唐国的九殿下,就在这种性命流逝的垂危里,一瞬间却好像看见曾经有幸看到过的大唐江山全貌,那是如弯刀一样的绵延,那一刻他只觉心头激**了万丈豪情,但是闭上眼睛的一刻,他忽然觉得其实也就那样了。
鲜血浸了剑,风吹走了魂,死亡带走了生前的无数奢望,尸体躺在这个冬夜的清晨,四周是符文构造的茂盛青草,就和在死亡面前整个世界一样的虚幻。
清晨。
昨天晚上,是他极少数真正放纵自己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放纵这件事,色欲这件事,竟成了杀死自己的刀。
院子里,符文铺开的那些风花雪月,那些不久前还透着婉转啼鸣的**,自一柄剑递出去开始,自一股急速的风开始,所有的明媚忽然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九皇子的身上本是有玉佩防身的,上面是喟叹观的阵法符文,过去他从不会让玉佩离身,但是今天喝了很多酒,世上有两件事能让人放浪形骸,一种是过量的美酒,一种是脱光了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