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就算让你再修行三百年，你能有力量杀死我么？”
君临不知如何回答苏洵的问题，苏洵用骄傲来安慰他的噩梦，却说不通他所有的疑惑。
不过苏洵很快又给了答案。
“在梦里，我又杀死了小七，杀死了小冰块。又一次杀死了师父你。”
“原来是这样的梦境。”在君临颤抖的声音中，苏洵终于开口：
“你没听过梦里都是反的。”
君临今日说了三个疑惑，细细想来实则便是一个。
因为忧虑，苏洵不肯收萧无剑为徒。
那是不是因为更可怕的忧虑，让苏洵不敢放手去培养他唯一的弟子，而是在小心翼翼的一次次试探，以免让玄离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眼里满是不解和难过，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师父，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教我呢？”
这是君临第二个疑惑，这份疑惑一直困扰了他数年，终于在此时有勇气问了出来。
“好漂亮的棒子。”
是的，苏洵手中的大扫帚没有了扫帚头，变成了一根精美纹龙之棒。
白衣男子在光华照耀下宛若天神，他冲着满脸痴迷的徒弟戏谑笑道：
那是君临的大扫帚，握在苏洵的手中竟然微微散着光华。
“这，是我的修行之路？”君临茫然问道
“做一个扫地道士？”
“这才是师父不教我的原因？”君临喃喃问道。于期望之中见苏洵点了点头。
“你我命轮相通，清虚师兄把太上玄清诀传你，你若是天煞孤星，那我是兄弟二人岂不是天大的蠢货？”
君临愕然，如苏洵所说，这样的解释毫无破绽。
“你说的对，那个人是紫雨，如果她现在还在，应该也是你的师娘。”
“师父节哀。”君临低头道，他不敢去看苏洵故作平静的眼睛，却听闻苏洵一声冷笑。
“终究是她选择离我而去，我为她哀了百年，又有何可节。”
“人只道我苏洵踏入神境之速天下第一，却不知曾有人为我延缓时空百年。”
“那时候有一个人每天在我耳边唠叨，说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有时候简简单单的一刺，就能让我日夜苦练十载春秋。说来真是最折磨人的百年。”
“那个人是，紫雨师娘？”
“所以，徒儿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师父给了我这么多机缘，却没有当面指点过我任何东西。”
“原本，今天我也没想过要问师父这些。我以为我可以很开心的看着萧兄成为师父的弟子，可是，当看到师父你把那本古卷给了柳姑娘的时候，我突然才感觉到，好像嫉妒，好像甘心。”
君临低下了头，看到潭水中印出自己的脸，那脸上有羞愧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为师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你学剑。这过错不在你，而在为师”
“师父和何错之有？”君临有着哽咽地问道。
“因为师父的剑太难，难到以师父的天资，也足足学了百年。”苏洵答道，深远的目光仿佛陷入了回忆。
“听过，但是我不相信你们会杀死我。如果真的会，那也是一个噩梦。”君临很快接话道，那言语不是玩笑，而是一种信任。
“如果说你认为为师是怕被你杀死，才没有让你学剑。那你的梦也只能是个白日梦。”
苏洵忽然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苏洵始终没有开口，在君临看来那便是一种默认。
少年忽然感觉自己坠入了寒冰的深渊，连春风都和刀子一样在他心头划过。
“师父，我昨天又做梦了。和那天破境之时的梦一样。”君临再次低头惘然道，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让苏洵目光中跳动的波澜为之平息。
可君临没有等苏洵回答，又抛出了第三个疑惑。
这个疑惑更让他害怕，他的颤抖远远不是来自于苏洵不曾教他习剑，而是那背后的他一直惧怕的原因。
“师父，我是不是真的是什么天煞孤星？是不是，和天武师伯说的一样，玄离山最终会毁在我的手上？”
“这不是棒子。”
“这是一杆枪！”
“现在为师把枪身给你，至于枪头，你现在赶往神兵冢，你的师叔伯们愿不愿意将它给你，便看你这几年来学到的本事了！”
苏洵没有回答，他平握着那大扫帚。在君临不解的目光中，扫帚上的竹皮一寸寸剥落。
微微的光华变成如紫色雷霆炸碎之光，君临慢慢看到了一根寒铁，有龙影流窜在寒铁之上。
少年的目光随着雷霆一起变亮，脸上的欣喜取代了所有的惘然。
“所以自你拜师的那一刻，为师就没有想过让你学你师娘的唠叨剑，而是想着如何替你选另外一条修行的路。”
苏洵长舒一口气道，突然抬起了右手，在空中抓着什么。
一瞬间，君临感觉空间波动，眨眼后去做的手上便多了一件东西。
苏洵冷漠逞强，君临自然不信他口中的话，只能静静聆听。
“你这位准师娘虽然唠叨，可是授课的水准，却不得不说独步天下。即便如此，这些晦涩的剑法我学了五六十年，把它化为己用又花了三四十年。”
“试问这样的剑，天底下还有谁能学会？”
君临为苏洵情绪所染，暂时忘却了那让人害怕的疑惑。
苏洵因为那个名字而身躯一震，在玄离悠悠数千年历史中，紫雨二字之后一直都被冠以祖师二字，而今日却有一个少年，把祖师改成了师娘。
“看来清虚那老家伙的确寂寞，连此事也都告诉了你。”
“原来，我一直觉得师父应该把那些东西给我，最应该学师父的剑的人，也是我。”
手中点心终于被游鱼食尽，鱼儿没有了食物，对少年的话并没有同情和观望的兴趣，不一会就四散而去。
君临拍了拍手，终于抬头，终于直视了苏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