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顿时尴尬。其实他心里的确有点这样的想法,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裴玄突然戳破这点儿隐瞒的意见,就让沙僧有些心虚。
裴玄笑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其实我虽然是个和尚,但很多时候我的行为准则并不是从佛教的教义出发的,而是从我认为的善意出发,并且会考虑我的行为是不是会结出善果。只有这样善意、善果的行为,才算是普度众生,造化世人的。”
沙僧点头,仔细聆听。
裴玄笑道:“也不必,我这里带了吃的,你帮我烧些水,咱们分了干粮吃吧。”于是他拿出干粮,沙僧到远处找了溪水煮开了。师徒二人草草吃了点东西。
裴玄问道:“悟净,可有什么感悟?”
沙僧道:“感悟说不上,但昨日杀了那些人,却的确没有什么愧疚之感。”
一番操作之后,这个世界上又多了四个大彻大悟的小和尚。
其实裴玄并不是很喜欢用小木鱼解决问题。因为他本身就对佛法有了一定的怀疑,对其中所代表的世界观、价值观不以为然。儿使用小木鱼,却必定要让一些人皈依佛法,成为佛门弟子——裴玄自己都不太信的事情,甚至未来可能会发生冲突的一种价值观,如今却不停地给他添丁进口,这和向敌对公司介绍优质员工有什么区别?凡是个思路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吧。
可裴玄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所谓除恶务尽,如今沙僧动手,已经弄死了所有该死的,这几个不该死的如果轻易放了,难免透露消息,影响杨老头的安危,所以一定得采取一些手段,让他们不会把今晚的事情透露出去。小木鱼那在凡人中间几乎无敌的洗脑功能,就派上了大用场。
强盗们要么已经没气了,要么正抱着腰腿肩膀哀嚎,哪有人听到沙僧问话?沙僧也不恼,他伸手抓起身边最近的一个还喘气的强盗,冷冷问道:“谁是杨老丈的儿子?”
那强盗正好被沙僧抓住伤口,疼得差点晕过去,连忙打起精神,道:“那个,那个穿黄的就是。”
沙僧看一眼,发现果然有个穿黄衣服的强盗,只是断了一条腿,正在地上打滚。他丢掉手里的强盗,走过去拎起杨老丈的儿子,回头看向裴玄,道:“师父,这个人怎么办?”
沙僧脸色严肃,见一众强盗蜂拥而至,他单手竖起,宣一声“阿弥陀佛”,降魔杵一摆,已经挡住四面八方打来的各种兵器。
此时沙僧已经坚定了心里的想法,该出手时就出手。他对着众强盗,突然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双目怒睁,血盆大口中吐出一股黑气,声音滚滚如雷:“既然你们已经决心找死,那我就送你们去见见地藏王菩萨!”果然金刚怒目,无形的威压四溢,把众强盗吓得人人战栗,动弹不得。
裴玄在后面观看,见沙僧突然如此厉害,心里暗暗揣测:“沙和尚虽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可毕竟也是个天神下凡,本事应该也不算小,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多出手,看看他真实本领到底如何。”
裴玄道:“其实那些戒律清规,很多时候只是在给我们确认一个行为的范围,但并不代表着超过这个范围就一定是错的。比如说,我等佛教徒,要戒荤腥,可事实上,佛教最早是只戒荤,不戒腥的,不吃肉,这个规矩,是从梁武帝的时候才开始的。而且直到现在,还有很多高原地带传播的佛教,依然是不戒荤腥的,因为那些地方气候寒冷,如果不吃肉,人根本就活不下去。这就说明所有一切信仰也好、经义也罢,都是随着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时期发生变化的。那我们拘泥于某种戒律,又有什么必要呢?只要我们的行为是善的,是符合我们信仰的,那就足够了。”
沙僧继续点头,突然问道:“师父,你信的,真的是佛吗?”
裴玄愣了一下,道:“是……可能是吧。只是我信的是心中的佛,而不是西方的佛。”
裴玄道:“你看为师这一路上,是不是没什么高僧风范?”
沙僧道:“不敢不敢,师父一路上敢作敢为,降妖除魔,造福四方,不知多少人要感激你呢。”
裴玄笑道:“可是手段就有些不堪了。”
裴玄解决了这里的问题,带着沙僧,飘然而去,留下杨老头夫妇千恩万谢,感谢裴玄挽救了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师徒二人在夜里慢慢行走,都不说话,显然今天的事情,给沙僧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冲击。他原本打算坚持的那些佛教戒律,什么不杀生,不嗔怒之类的,都在这一晚上全部犯戒,他心想:“若是师父用那戒尺打我,也就一下打死了吧!”可他又不觉得自己今晚连杀二十多人有什么可愧疚的。这不是他最为上位者时,对底层生命的漠视,就像他还是天神的时候,俯瞰众生如看蝼蚁,而是一种十分欣慰及轻松的感觉,因为他相信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错。
渐渐东方发白,沙僧道:“师父,天已经亮了,我去寻些吃的,给你做早餐?”
裴玄道:“交给他父母处理。你把这些死的、活的,都拉到后山去,一个一个解决了吧。”说着,从法界珠中取出戒尺,递给沙僧,道:“用这个,没死的带回给我,我来解决。”
沙僧依言去做,让那些没死的强盗,把死了的尸体背着,连夜往后山荒僻之处而去。不多时他又带了三个面色煞白的强盗回来,向裴玄道:“师父,还剩三个,其他的都直接埋了。”
裴玄接过戒尺,点点头,道:“命他们和杨老头的儿子,一起来听我讲经。”手掌一翻,戒尺已经换成了小木鱼。
沙僧降魔杵举起,拦腰打倒当面第一个强盗,接着一杵一个,把二三十个强盗,打得尸横遍地。那些强盗见沙僧逞凶,有胆大的连忙逃走,却也被沙僧祭起金砖,一下打碎了脑袋。
不过几个呼吸,小小的庄稼院里,只剩下还没死的强盗们的呻吟之声,以及夏夜晚风轻轻略过的声音。裴玄双手抱胸,冷冷观看,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简直像极了电影画面,而且还得是那种比较有水平的电影导演才能排出来的,武侠大片。
沙僧在众强盗中扫了一眼,突然道:“谁是杨老丈的儿子?”杨老丈,就是这院子的主人,说儿子不肖的那个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