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家里有点事,请了几天假。”
温稳含糊着带过,没说那些天她是怎么被几个叔叔教训的,没说她是怎么咬着牙点头,才换来了“回学校上课”的许可。
温稳只想离他们的视线远一点,离这间教室近一点,离白木秋近一点。
温稳猛地抬头,看见白木秋扒着窗框,半个身子探进来。
他校服外套敞着,里面的白衬衫领口扣得整齐,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动了动。
“你好久没来。”
温稳从书包摸出盒牛奶,戳开吸管咬在嘴里,冰凉的奶液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闷意。
“这都什么题啊……”
她对着摊开的数学卷叹气,指尖敲着解析几何的图
她把书包塞进桌肚,拉开椅子坐下时,椅腿擦过地面的“吱呀”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
指尖落在试卷上,纸页被捻出褶皱,那些密密麻麻的语法题像在跳乱舞,温稳盯着看了半晌。
心里忽然冒起个冲动,斜前方就是垃圾桶,抬手一扬,这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就都没了。
如果说“不行”,她会不会更难过?
她是不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说出“一起走”这种话?
所有的一切都在阻隔白木秋的脚步。
半个月前,佐森找他谈话。
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他至今记得佐森指尖敲着桌面的声音,记得那份突然落在眼前的处分决定。
他不是没想过。
认识温稳这么久,每一次的微笑和每一次的眼泪他都清楚,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笑颜永远停留在温稳脸上。
拉着她的手往外跑,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在爷爷留给他的那间房子里生活……
她吸着鼻子抬眼,望着白木秋的眼睛,声音发颤。
“白木秋,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试卷哗啦啦响。
“眼角这么红,要哭似的……”
这话像根针,一下戳破了她绷了许久的弦。
他不问还好,一问就像是打开了开关。
教学楼的走廊里还飘着晨读的余声,温稳攥着书包带站在班门口。
校服领口的纽扣硌得脖颈发紧。教室里的朗读声像被掐断的磁带,骤然停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扫过来。
前排女生飞快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同桌,后排男生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没事就好!”
白木秋笑了笑,指尖勾着窗框晃了晃,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却顿住了。
“怎么了?”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更轻。
他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来,像春日里的细风。
“我特别担心你呢。”
温稳扯了扯嘴角,想微笑回应,可眼眶却先热了。
“一个也看不懂……”
“温稳?”
窗沿被轻轻敲了两下。
可指尖顿了顿,终究还是蜷回来按平试卷。这是她在佐森面前装乖换来的上学,不能扔。
一上午的课像在云里飘。老师讲的知识点她大多接不上,笔记本上空了大半,只有几行歪歪扭扭的笔记。
放学铃响时,同学们涌着往食堂去,脚步声渐远,教室里很快只剩温稳一个。
那声警告犹在耳侧。
可他看着温稳的眼睛,那双总亮闪闪的眼睛此刻红得像兔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发紧。
可那些美好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现实按了下去。
十七八的年龄,你有什么底气去承诺给她生活。
他是白家处处受制的白公子,是老师眼里“稳上名校”的苗子,是爸妈眼中总要为家族争荣的人。
白木秋脸上的笑容淡了,他松开勾着窗框的手,指尖垂在身侧,悄悄蜷了起来。
“一起走。”
三个字撞在他心上,震得指尖发麻。
眼泪“啪嗒”掉在试卷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温稳赶紧抬手去擦,可越擦越多,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只有一个念头疯了似的往上涌:“我想离开……”
温稳听见“她不是不来上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的碎语,像细小的针,扎在耳后。
温稳垂着眼,径直走向靠窗的第三排。
桌肚里的课本还在,桌面上却堆着半尺高的试卷,最上面那张英语卷的右上角,红笔写的“补”字洇了墨,看着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