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吴律师,唐竞自觉有资格也有责任做个悲观者,凡事都只看到最坏的一面。吴予培责付出狱过那么多赤色分子,又在救国会案中出力颇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总会有人记得。
而面前这位理想者却恰恰相反,认认真真地分析,为什么这个
吴予培却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上面已经有决定,不管淞沪能否守住,租界内的法院都不会撤走。”
“倘若战败,你觉得租界还能坚持多久?”唐竞又问。在他看来,答案显而易见,吴予培不是蠢材,一定也是知道的。
但这一回吴律师却没说话,只是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摊开,放在他面前。
吴予培却是笑了,看着他道:“你我是什么交情?从前又不是没有吵过,我会跟你赌气吗?说真的,我与应秋都已经想好了,这里许多事等着我们做,我们不走。”
“都已经开仗了,还有律师做的事情吗?”唐竞质问。
“你怎么知道没有?”吴予培反问。
吴予培答:“她在医院里,还没有回来。”
唐竞又觉自己多此一问,这样的日子,沈应秋自然不会没事做闲在家里。
说完便无话了,要交待的事情那么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吴予培倒也不问,只是把他带进书房,又关上房门。
这也是一纸任命,却是不会公开的那一种,纸上分明写着:委任法学博士吴予培为高三法院刑事庭法官,战时继续留任上海,甚至包括在必要时接受敌方指派的职位。
唐竞看着,简直要笑出来。吴予培这样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未免有种羊入虎口的味道。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今日的吴律师早不是从前那个一根肚肠通到底的人了,否则也不至于在他眼皮底下瞒了他那么久。
“你有没有想过,官家为什么会想到用你?”许久,他还是开口问。
“什么事?”唐竞是跟他耗到底了。
吴予培却答得十分平和:“我已经受了聘书,任法租界高三法院刑事庭法官。”
这是唐竞完全没想到的,半晌才又开口:“你觉得淞沪能守住?”
唐竞还是像从前一样,不客气地坐下,索性开宗明义:“你与沈医生准备一下,隔几日会有船票送过来,旅行证件也会一并替你们办好,带着吴渊一同去美国吧。”
这不是寻常小事,吴予培听见,果然一怔,而后摇头答道:“我们不走。”
“你别这样好不好?”唐竞只当他还在跟自己别扭,差点就要直接说出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