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皎皎坐下,重新拾起碗筷,没怎么放在心上的语气:“我原想着晚些时候告诉你的,就两个晚报的记者来采访,我给拒了,他们还偷拍了我和桐桐,这才起了争执。”
一旁还有陈桐,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陈今颔首:“晚上说,还有,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喊我回来。”
“嗯。”
他全身绷紧:“谁?有没有怎么样?”
吃饭的桌子就在厨房旁边,第二句话是瞧着孟皎皎问的,捞面条的孟皎皎摇头:“没那么夸张,就两个记者,你别被桐桐吓到了。”
“哼,妈妈你才骗人,明明就有的,幸好小叔出现赶跑了他们!”
在一家物业公司当保安,先在总部训练一段时间后分配到名下的小区,工资虽然不高,但总算开了个好头,最打动他的是,其中一个待分配的小区就在一小旁边,如果能分到那边,只要没排到饭点值班,他就可以回来陪她们俩吃饭。
七点过,店里的客人坐着两三个客人,他们三人占了一张桌子吃晚饭,各自吃各自的,这时有两个客人进店来,孟皎皎放下了碗,问过他们要吃什么后,去了后厨忙活。
陈今剃了块鸡肉,骨头扔掉,肉放进陈桐碗里。
池盛一脸懵逼,愣愣地说:“我们局的汉子妹子都很能吃的……”
那头的男声淡定如常:“嗯,去吧,我请客。”
把她店里的备货吃光。
“好。”
约好以后,各自挂了电话,晚饭有着落,他扬了扬眉,拨弄着手机翻找联系人,打给了池盛。
接电话的前一秒钟,池盛正在跟同事们讨论晚饭吃什么,见来电人是封霖,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他面上无动于衷地拒绝,心口却被撞了一下。
突然被夸赞厨艺好,孟皎皎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我早点过去,你是不是,只能喝粥?”
“嗯……”
准确的说,是还没开始煮晚饭,好在店里有现成的粉面,自己煮来吃一碗也管饱,其次就是刚炒的一堆配料还没卖完,如今天凉了放一夜不会坏,但也不好吃,是以得卖出去个七七八八再过去探望他。
那头的她简要地解释了一番,封霖理解地说了句行,又告诉她:“我也没吃。”
她闻言沉默,他刮了下鼻梁,抿唇问:“能帮我带晚餐吗?”
封霖没等到陈桐的回复,手机又转交给了孟皎皎。
她犹豫着问:“我们过去的话…不打扰吗……”
一句“你怕什么我单身”差点脱口而出,卡在喉咙口生生咽了回去,语气平平地答:“不会。”
他抿着唇,继续说:“我在上回你发烧时,住的那间病房,你要过来吗?”
“嗯,我想过来,你等我问下我妈妈!”
“好。”
“不严重吧,急性肠胃炎而已。”
她似乎松了口气,一连感慨:“吓死我了,封奕说你吐血,我以为是胃出血呢,还好还好。”
“嗯。”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时,封霖坐在病床上正开着视频会议,身上穿着整洁的衬衫领带,身前架了个懒人桌放上电脑,视频里英俊的脸庞气色尚好,暼了眼来电人的备注,他吩咐了句会议暂停,拿过来先清了清嗓子才划向接听。
“喂。”
语气很淡,也可以理解成虚弱无力。
她叹了口气,“你先别着急,等回家我打个电话去问问。”
连住哪个医院,什么病都不清楚,初初按照封奕的描述,她猜测是喝酒伤了胃。
至于吐血……
孟皎皎深觉自己明知故问,果然见她忙不迭点头:“喜欢!”
“小叔好厉害的,每次我们有危险他就出现!像奥特曼一样!”
孟皎皎笑了笑,似乎的确如此,一次两次还是巧合,次数一多,连陈桐都发觉了不对劲。
孟皎皎实打实地愣怔住:“啊?”
封奕摸着自己的小肚皮:“喝酒喝坏肚子了,他打电话告诉我的,还吐血了呢。”
说完后小声吐槽:“真搞不懂,大人为什么喜欢喝酒,我爸也是。”
如此,他的工作算是稳定了下来。
这一日下午,孟皎皎去接放学的陈桐,封奕跟她们两一起走。
这回是来接他的司机堵在了路上,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一坐,封奕巴不得司机过了饭点后再来,能上陈桐家蹭顿饭吃再回去。
“真要说起来,还是那句话,兜兜转转,辛苦地跑了跑,发现还是绕不过去那道坎,该走的路还是得走,就这样而已。”
以为命运在左,他们便向右,其实不过是多兜了个圈,结果呢,都一样的。
要说有什么收获,大概是,偷度了几年的欢乐时光,当时以为是苦中作乐,如今回想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般的鲜活明媚,就连那时穿过树缝落下来的一缕缕阳光,都晃得人眼睛酸疼。
她一紧张,说话就断断续续的。
闻言,陈今仰起脖子,朝她暼去一眼,平淡的语气:“我又没说他,你瞎紧张什么?”
孟皎皎松了口气。
陈今摸到烟盒,想抽一根,又怕熏了客厅害她打扫,烟盒又放回裤兜里。
“没受伤吧。”
“没……”
封霖没在店里待多久,吃完面就离开了。
早晨陈今陪她去过了菜市场,所以中午不用再出去采购,孟皎皎索性关门,去楼上睡了个午觉。
下午放学,接陈桐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问封霖的事,问他还在不在店里,孟皎皎说走了,她鼓着脸失落了一阵。
敢跟两个男的争吵,要不是陈桐在,陈今当场就得好好教育她一顿。
晚上回到家里,守着陈桐入睡后,孟皎皎来到客厅坐下,没等旁边的陈今问,自己先交代:“他们来,是想给福利院的后续做个专题报道。”
“其实…说到底是冲着清清来的……”
陈今蹙眉:“小叔?”
陈桐和他解释:“嗯,封奕的小叔,和爸爸一样,最好啦!”
他点头嗯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了,等孟皎皎给客人做好面过来,他复问她:“怎么一回事?”
“谢谢爸爸。”
陈桐嘴巴边粘了颗饭粒,她兀自不察,把他给的鸡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模样有点呆萌,陈今捻走她嘴边的饭粒吃掉,问她:“今天在学校乖吗?”
她嘴巴里有鸡肉,没空回答,黑亮的眼珠子望着他点了两下头,鸡肉咽下去,她紧接着说:“爸爸,今天有坏人来欺负妈妈!”
早点过来。
早点去吧
“晚饭去一小那边吃,孟皎皎的面馆,把你有空的同事们都叫过去。”
“没空的就帮忙打包,去的多吃几碗。”
“回头告诉我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我今天,煮了锅红豆黑米的,你喝吗?”
简洁明了一个字:“喝。”
“嗯…那我到时…和桐桐一起过来……”
“医院这边没你做的好吃。”
后面一句话,听着很像封奕跟他要玩具时撒娇的感觉。
小叔,外面的玩具都没有你房间里的好玩,送我一个呗。
只有她不愿深想,追究背后的原因。
傍晚时分,陈今回到店里,同时带来了好消息。
他找到工作了。
“那我和桐桐,晚点过来探望你。”
他追问:“多久到?”
她预估了个充足的时间:“可能要晚些,七点多八点这样,店里有客人,我们还没吃晚饭。”
封霖没挂电话,也不催促,给她充分的时间去问她的妈妈。
电脑上弹出信息,问他视频会议什么时候重新开始,他打出个“稍等”,顿了下又删掉,重新输入:先去忙吧,晚上八点半继续。
发送后不等对方回复,啪的一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看来侄子的听力和记忆不错。
那边感慨完以后不再出声,也没挂电话,沉默一会儿,接着窸窸窣窣的杂音传来,接着另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小叔!我是桐桐呀,你是不是在医院里?我能来看你吗?”
听得出来很着急,封霖柔声安慰她:“桐桐,我是在医院里,不过已经没什么事,不要担心。”
来电人是孟皎皎,不太确定地说:“我听封奕讲,你病了……”
“嗯。”
“严重吗?”
她复看向封奕:“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去医院探望过了吗?”
后者摇头:“昨晚打的电话,他说让我好好上学,不用去看他。”
她再叹口气,这个电话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没等孟皎皎想明白封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陈桐拉扯着她的手,焦急地说:“妈妈,我们去看看小叔吧,他都住院了,肯定好严重。”
陈桐对最近一次的住院记忆犹新,那晚她发着高烧,还是封霖送她们去的医院,如今封霖病了,她也要去看他。
她继续拉扯着孟皎皎的手撒娇:“妈妈,我们去看小叔吧,他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肯定好可怜。”
这样一想,他发觉自己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似乎是那段时间,密集地去小叔那儿蹭饭开始的。
封奕甩了甩头,脸皮厚就厚点吧,大不了多邀请陈桐去他家玩,也请她吃好吃玩好玩的。
他上前两步,牵住孟皎皎的另一只手,说道:“皎皎阿姨,我小叔他又进医院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你做的好吃
过了几天,陈今又带来个好消息,他的工作地点确定,就是一小附近的小区山澜庭,跟他们住的一品雅苑就隔着一条街,步行到一小也不超过二十分钟,虽然只是个保安,公司同样给交五险一金,以后老了能拿退休金。
不怪他,那就好。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可从那时候起,她早就不奢求什么开花结果,如今她有自己该背负的责任,也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没有成为陌路人,能像平平淡淡地往来,便再好不过了。
他还是心痒,压不住想抽一根,起身去了阳台,打火机一按,点燃一根烟夹在手里,平和的语气跟她叙述:“我这些年,在监狱里想了许多,这事不能怪他,这是谁都料想不到的,有没有他,结果都一样。”
她微垂着头,手指抠着另一只手的掌心,说:“阿今,封奕的小叔,是封霖。”
他把玩着一根烟,胳膊肘搭在大腿上,弯腰面朝着地面,片刻后才应了句嗯。
“他…不是故意的……并且…他都…知道了……”
“那小叔有说过什么时候再来吗?”
孟皎皎摇了摇头,她脸颊更鼓了。
“你很喜欢小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