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和包子，晚安。”
“晚安，我的玖玖。”
他凉凉的唇瓣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俞钦把俞玖的手拉开，用脸颊轻钦蹭了她那双在商场上果断下笔，在他们的小家里抱起过他和两个未出世的宝宝的手。
随后，他用自己无力的手攒着力道揉着那截如藕小臂。
俞玖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眸含浅笑。
他不说，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的他的痛苦。只是，他说与不说，都只会让她心脏被紧攥着绞疼着，却无法替他分担。
他选择不说。
他身体的重量一点一点，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压在俞玖身上，他的手那样紧，站不住，只能用手臂紧紧攀着她的手臂。
“好。”俞钦惨白了脸色，小声应下了。咬了牙根，使了使力要从床上立起身子。
俞玖忙揽过他，给他助力，让他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站起来的那一下，俞钦只觉得头重脚轻，视线被冷汗糊了一片，尤其是胸口传来闷闷的隐约的却不容忽视的窒息感。
他就这样睁着一双含雾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俞玖，良久才是一颤。
俞玖还不知道他已经发现自己在偷偷揉小臂，只当他是又多想，身子又开始难受了。
便伸出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抚了抚。
也不知道是说给俞钦听还是她自己。
俞玖虽然心慌，却也不至于乱了阵脚，她用空着的手打了电话联系接生医生上门。
“他疼得厉害，应该是快生了，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玖玖...”俞钦也是早就做好了生孩子疼痛的准备，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来得这么快，也这么难以忍受。
他轻声唤着俞玖的小名，似要从这名字里寻求安全感。
肚子又坠，又胀，还疼得像有一把利刃在里面，似要剥开他的肚子。
黑暗中无法完全清楚知道俞钦的情况。
俞玖按了灯，房间一下明亮了起来。俞钦被这一下激得猛得闭上眼睛，先前因为睡中突被疼痛惊醒，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蓄了好一会，这会，被激得直接顺着眼角的细纹淌下来。
俞玖先前做了许多心理准备，这会心里还是慌，关心则乱。
好像还有液体开始从他腿间涌出，裤子里黏糊一片。
“唔，玖玖....孩子可能要...”
第二十一�
亮晶晶的，是喜极而泣的。
她让他觉得，她真好，他也真好。
——
也只愿在他一个人面前乖。
她长大了，他却不再年轻。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还是他。
周末，他戴着那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正经经的教她那些她早就会了的数学题目。
他甚至会为了她的生日穿上围裙为她下厨。
她的家长会，他总是会提前把公务处理完。
“还有，你若是没用，那我们的孩子又是什么！我现在每日做的不就是无用功吗！”
“最后，俞钦，你看我，你看我的眼睛，全是你。这个让我疯狂，让我迷醉，让我哭泣的人都是你！”俞玖的眼睛像是一面水镜，里面映着满满的他。
他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她的整个世界。
“那就对了，你为什么要这样看你自己，想我是这样看你。”俞玖强硬的扳过俞钦想要回避的视线。
她以为年龄和身体的问题在他们之间不存在，没有想过只是被掩藏在深林中，而如今已经在俞钦心里生了根发芽成为了一颗参天大树，无时不刻让他感到自卑。
而今日，她势必要拔除这棵毒瘤大树。
她忽而吻他，如暴风骤雨。
俞钦被吻得喘不上气，差点犯了病她才堪堪放开他。
离开他的唇前还狠狠咬了一口。
坦诚相待，相互传递彼此的热度。
这便是爱情最好的样子。
昨日，折腾得有些晚了，俞玖再小心，俞钦的肠胃还是没有给她面子，夜里来来回回又泄了几回。
声音凄切：“俞钦，你可知道你这样有多伤我?”
随后她颓然将头抵在他的肩头，无限落寞。
第二十�
看着他的姑娘握着他的脚替他疏通气血，她的神情始终是专注怜惜的 ，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不过是双浮肿虚软甚至支撑不起他体重的无用废足罢了。
每每被玖玖扶抱着小院里行走，看着阳光下她微红透着活力的脸庞，他就越发心中难过。
小姑娘，是在担心他。
俞钦觉得自己很没用，年长于她，一直需要她照顾，还让她担惊受怕。
就在八月份的时候，俞玖都会扶着他在小院里走一个小时的路，为了能让生产顺利些。
好在日子也快挨过头了，这两坏宝宝已经九月了。
离预产期还有十几天，俞钦一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俞玖也依着他，让家庭医生随时侯着，很多仪器都搬到卧室来了。
何止是很多?
“玖玖，再用些力。”俞钦微皱着眉倚在俞玖身上，月份越来越大，他的腰肢不堪重负，孕肚沉甸甸坠在身前。
“好。”俞玖已经很大力了，导致了俞钦腰间那块肌肤搓红了。
她只是口头上答应俞钦，不敢有丝毫让他不顺心的。
第十九�
清晨，微微刺眼的光透过未开的窗帘。
床头柜上摆放的是一副金丝边眼镜，和一块复古式手表以及一个普通的带着香气的黑色发箍。
夜幕温柔。
——
那日过后，俞钦是身子就没有大好过。
俞玖知道，她什么都不需要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
夜里她的声音轻柔。
“还不睡?今天你都难受一天了。”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触到他睫毛上的濡湿。
她是他的支撑。
可是他紧咬着唇瓣，把那欲决于堤的呻吟咽下，在俞玖的搀扶下缓缓挪动被宫缩折腾得绵软提不起力的腿脚。
俞玖半扶着俞钦在房间里踱步，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俞钦的情况看起来太糟了。
他的眼神已经是迷乱没有焦距的注视着前方，喘息声一声沉过一声，放大了沉甸甸压在俞玖心里。
“先扶孕夫走走，好利于胎儿下行。记得喂孕夫些流食，不然生产没有足够的体力。我们还需要....”
俞玖直接把手机放桌上了，开了免提。
“小叔叔，起来走走，实在没力了，要说明白吗?”
“嗯，我在，不要怕。”俞玖用袖角沾着他额角不过一会就溢出的细密的汗珠。
我一直在，不要怕。
不要怕...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她先是握住了俞钦那冷汗津津的手，他的十指马上顺势因为疼痛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俞玖的手轻抚在俞钦的压在身前的孕肚，果然震动得厉害。
宫缩不停歇的来势汹汹。
俞玖虽然这几天也跟着俞钦受累。
但她一直有着半夜起来替俞钦翻身的习惯，因而听到俞钦的含痛的声音，马上就睁开眼清醒了。
这一阵难压的疼痛在俞钦的腹部不断冲撞着，俞钦试图轻抚腹部安抚里面急于见到世界的孩子。
半夜，宫缩来得措不及防，俞钦疼得睁开了眼睛，一片黑暗，呻吟几乎是脱口而出，打破了静谧，他苍白的指尖攥紧了身下洁白的床单。
经过那次的心理疏导，他也终于明白疼痛和呼疼并不是没用的表现。
这疼痛在几秒间，愈演愈烈。
心脏病发作后，他的身子又回到解放前孱弱不堪的状态，第一次倔不过他只得慢慢搀扶着他去卫生间，第二次刚一下床竟是腿软如棉花，直接栽倒在早有准备的俞玖怀里，后面的几次更不用说，几乎是俞钦一动，俞玖玖明白他的意思了，直接给困顿犯迷糊的人抱到卫生间去。
在俞钦的破肠胃终于肯消停，两人回到还有残温的被窝里，俞玖暗暗揉了揉酸痛的小臂。
却不想，昏沉的俞钦还是发现了，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角都是一尾红，鼻尖也犯着微红。
“俞钦，你听好了，我不许你说你没用。因为我爱的人是全天底下独一无二最好的人。”
俞玖的眼睛里跌落了星光。
俞钦终于哽咽，泣不成声，他捂着自己的脸，泪水不断从指缝渗出。
她第一次来例假，指着床上的血呆呆的问他这是什么。他红了耳尖，告诉她这是女孩子每月会来的月经，亲自去给她买卫生巾，还去百度查了注意事项叮嘱她。
她的老师说她性格孤僻，不合群，要他给她进行心理疏导。他冷了声音，说他家姑娘心理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这么乖。
是啊，她很乖，至少在他面前。
铺天盖地的回忆，全是他和她的一点一滴。
小时候，她缠着他睡觉，他嘴角无奈宠溺的一笑。
儿童节，他带她去商场，给她买了小熊玩偶她不喜欢，她说她想要那个绿皮恐龙，他便又折回去给她买。
她的小叔叔，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应是这样自怨自哀，甚至是自我厌恶。
他本应是温润坦然，他可以理所当然接受她的照顾，风轻云淡接受身体的病痛。
“你说你没用，那么我呢，以前的我，这么弱小，你领走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对你而言有什么用吗?”
“玖玖...我...没有...”俞钦是真没有想过，带走他需要她有什么作为，对他未来有什么帮助。
只是她的一个眼神就戳中了他。
俞钦看她这样，心中酸涩，他犹豫着伸出了手环抱着俞玖。
不料，俞玖抬起了头，那双眼睛，满是血丝。
她双手捧过俞钦的脸，四目相对，两人脸上的一丝一毫对方都能清楚可见。
她多么的年轻有力，就衬得他年老虚弱。
于是，他当着俞玖的面告诉自嘲的告诉她：“玖玖，我真是天底在最没有的.....”
却不想，俞玖怒红了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失控的抓着他肩头的衣服。
那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身子一阵一阵发冷，胸口向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胸闷眼花。
玖玖见他脸色不好，就在旁边按肉着他的小腿和脚。
俞钦也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他并没有强行要求要走路，八月份了玖玖也不能向以前那样轻松抱起他了，因此家里还备好了一张轮椅。
俞钦前几日还笑她“玖玖，这么多仪器，你是要把医院搬来了啊。”尾音带着无奈。
“没有，还是太少了。这些都是你需要用到的，还有些过些日子才能到。”俞玖一本正经回答到，俞钦也感觉到她比前几个月少了些生气。
玖玖是在强颜欢笑，后来觉得实在太勉强了，索性笑都不笑了。
这揉按着，俞钦竟是在她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看到俞钦睡着了，俞玖面上才出现了一丝愁色。
这肚子越来越大，他本人却是身形越发消瘦，沉重的肚腹压迫着他衰弱的心肺。平躺着，他就喘不上气，说胸闷。
洁白大床上，平稳呼吸交错的两人。
洁白被角外露出的深黑如羽的长发。
搭在男人温热高耸肚腹上的手，搭在女人看似纤细却有力的流线型腰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