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他知道,但是知道对方亲口说出来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
这么说出来,或许就是把对方的伤口再撕开一次,无论过了多久,他都知道,这些伤口永远都在,不会彻底痊愈,最多只不过是被丢弃在别处,随时拿出来都是血痕累累。
一个出生在将门的人却不能领兵上战场,一个从小练武的人却被硬生生地断了梦想,只能拿起自己原本不擅长的笔杆,不断地逼自己,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拿到了探花的名头,将朝堂当做战场,在里面搅动风云。
出去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过来,可是再也睡不安稳了,总是断断续续地醒过来又睡过去。
同时地,他也学会了很多,不再把自己的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学着去想那些有意无意动作背后的深意,学着怎么在这个地方存活下来。
而那一次也让他变得敏感起来,那些原本读不懂的书和大道理,他全都明白了。所以,后来,他中了探花,一时成为皇城的宠儿。
“我当文官是有原因的”,沈忻顿了顿,睫毛颤了颤,他覆上对方的手,像是汲取着勇气,“七岁的时候,中了毒,筋脉被损。”
沈忻想起那个黑夜,还是忍不住地颤抖,那么黑,他怎么喊叫都没有声音,他被喂了毒就被人丢在了那里,没有光,一切安静得可怕。他看不到自己的手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漆黑,睡得睡不着,或者是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的,身上的寒冷一阵一阵地侵蚀着他,他一动都不敢动,那是第一次,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不安和惶恐,即便是父母离去后,他也没有像这般没底,全部绷紧的神经让他一层一层地冒冷汗。
他记得,那种恐惧深深地占据着他的大脑,自己的呼吸声清晰而又空洞,提醒着自己还活着,活在黑暗里。
沈忻原本不想说这些事,但是那天他看着永卿疯魔了一般的样子,才发觉这一年来,这个少年,不,这个男人早就经历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那些磨人的、痛苦的、阴暗的,或许这个人早就接触过了,而自己却不知道。那些事情被这个男人藏起来,压着,结果就在中毒发疯的那一刻全都暴露出来,逼得他杀红了眼。
其实仔细想来,他从未跟永卿好好谈过心,不是他躲避,就是永卿躲避,两个人根本就不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按着自己的方式对彼此好,却不知道对方到底需要些什么,到头来两个人只能越走越远。
虽然沈忻没经历过感情,但是也知道这样彼此相瞒着,对这段感情都不好,何况,他知道永卿也是想更多地了解他,既然如此,何不如彼此好好地掏出自己的心来给对方瞧瞧,瞧一眼就知道真假了。
永卿突然想起,那些被沈忻乱七八糟放着兵器,即便是不可能,但是还是念念不忘,还是向往着那一片沙场,像被折了翼的鹰,仰望着天空,但却只能低头吃着小虫。
“你知道吗,那是个黑屋,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任何东西”,沈忻哽咽了一下,情况有点超乎自己的控制了,“那一次,我才明白,再也没有人能护住我了。”
“子恒,有我的,我在的,我以后都会在的。”
他抬头,看着对方专注的眼神才拉着自己出来。
“所以,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永卿坐起来,满眼心疼地将沈忻拥入自己的怀里。
他清晰地听着自己的脉搏还有血液流动的声音,他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一件件一桩桩事,他想着,避免自己魔疯掉。
想着想着,很多事情他看清了,明白了,那些细微的细节让他窥见了以前不知道的事,那些明争暗斗,那些虚伪假面,那些险恶用心。
他看清了许多事。
说来可笑,明明调情段位高的、主动的都是永卿,现在反倒是沈忻在感情中看得清楚,活得明白,打算主动。或许沈忻现在没有永卿陷的深,所以通透,但是情感之事原本就不公平,彼此间必有一人陷得更深,还好的是,虽然我爱你不及你爱我,但是我却认定你了,不打算再寻觅他人了。
第四十一�
沈忻垂着眼,手指微微用力,喉咙艰涩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