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在当年也算轰动,是以萧让即使当时被软禁仍知晓一二,如今谢不遇突然说云歇从前想当个忠臣, 还希冀靠真本事考科举入朝为官,萧让灵光乍现,顿时将断了十余年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谢不遇目瞪口呆,支吾半晌说不出话,暗自心惊胆战,后怕不已,他几乎什么都没说,小皇帝却能顺着那一点风马牛不相及的讯息猜到云歇当年参加过科举,未免心思城府太深,太过敏锐,让人防不慎防。
萧让见他这反应,便知自己猜的□□不离十,他压下满腔震惊,略一思忖,道:“相父定是易改妆容姓名,化为谢亭去参加科举,证明自己后,便以此法脱身。”
萧让没见过谢亭,谢亭殿试完毕后没两日便失踪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众人顺藤摸瓜,发现谢亭于失踪前一日去了云府, 随后有小道消息称, 谢亭触怒了当时还是云家二公子的云歇, 被逐了出来。
云家二公子风评极差,盛气凌人跋扈嚣张又不学无术。
谢不遇说着说着才发现萧让神情空白,四肢僵硬。
他这才发现自己嘴快揭了云歇老底,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又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及时止住了,没把一些牵涉甚广的东西说出来。
萧让袖中手微微发抖,勉强站起,维系着面上的冷静,盯着谢不遇的眸光灼如寒星,像是洞悉了一切:“十余年相传被云歇害死的新科状元谢亭,是不是……云歇本人?”
谢不遇心中大石落地,神色前所未有的轻松,随口道:“说起来我和云歇还有些像,一样的与幼时心中所想所愿失之交臂。”
“云歇?”萧让喝茶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一笑,抿了口茶,恰似不经意道:“相父他所想所愿系何?”
明白他的意思。长公主多半不是真心寻死,只是以此做要挟,实际惜命不已。
谢不遇笑得轻描淡写又苦涩异常:“她活着,我心死,她真因我而死,我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左右都是死,为何不试试?”
萧让神色有些复杂,沉默片刻,终是说了个“好”字。
谢不遇见瞒不住,苦笑道:“陛下英明。”
“可相父为何不顺理成章地于殿试完毕后展露真容?这样世人既晓得他颇富才华并非靠爹上位,他又能藉此完成夙愿,分明一举两得。”
萧让问出口,发现谢不遇频频朝自己看,萧让诧异地和他对上眼,谢不遇又立马别过脸避开他的注视。
其时云家权势滔天,世人视云家人为洪水猛兽, 他们便顺理成章地猜,谢亭本意拜访, 却因年轻气盛和云歇起了争执,最终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结局。
云歇并未解释一字半句, 更是加深了世人的猜想。
找不到谢亭尸体, 也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云歇杀的,就算有,有云家在,还能惩治云歇不成?所以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第72�
科举三年一次, 谢亭是十二年前那届的新科状元。
当时萧让才五岁, 还是个傀儡小皇帝, 没资格于殿试上策问诸人,只听说状元叫谢亭。
谢不遇笑了:“他小时候给我说,他想当个大贤臣啊!忠贞谦退,秉持如一,名垂青史,我还笑话过他,说他爹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臣,他还脑袋瓜不清醒想去当贤臣,然后他就说,他爹是他爹,他是他,歪脖子树上还能结好果子呢。”
“真任性的不行,我说他是真不适合混迹腌臜的官场,他那人太较真,又不屑同流合污先下手为强。”
“他不是身子骨弱么,没法以武报国,便一门心思想考科举入朝为官,证明他不是靠门第才得以入朝的蛀虫,为此他还……”
谢不遇彻底褪了往日里戏谑神色,重重朝萧让磕了个头,这头磕得极为响亮。
萧让含笑扶他起来:“朕等你成第二个速兰台。”
突然就真有了那么点圣主贤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