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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雪的国都披上一层白羽纱,柔柔的覆住整座城。银色光芒闪耀得仿佛水晶般澄澈,寒风呼啸时清冷的雪气让人心旷神怡。
熏着安息沉水香的书房中苏挽又是抱进了一堆婚书。主人,这几位小姐的画像
他的吻很温柔,像是雨滴般温润又像是落花的抚摸。他的手自她耳骨边出发,细细的照拂过她的小脸,又轻轻来到她的额发前,在那枚奴印上缓缓抚触了一圈。
冰冷的泪珠滑过了岁岁的脸庞,她好像被拉满了弦的弓,不安的情绪因为他的举动而彻底释放。
这个让人浑身颤栗的吻终于结束了。
想要笑一笑,却怎么也扯不动嘴角。还用谁说吗。她黯然的垂下了弯弯的眼,长长的睫毛敛去了眸中的水色。
他的手扣起了她细腻光洁的下巴,那双染着湿意的美眸轻轻扬起,能清晰看见他自己倒映在里面的模样,原来他看着她时,是这样的神情啊
需要我再告诉你一次吗?比起她不看自己,他更喜欢她看着自己,因为那总会让他莫名的愉悦起来。
他的眼波轻轻闪了一闪。若是本座成婚,你待如何?
我会好好服侍主人和您妃子的。岁岁好像是迟疑了,却又下意识的冲口而出。如果您不赶我走的话。
这似乎是个标准答案,但苏鹤行却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猫抓似的难耐。难道他还想听到别的答案不成?可她一个天奴还能如何说?
您您苏挽连说了两个字,却因为过于惊诧而一时喉头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对方那清贵的身姿,乌玉一般的瞳仁,分明是个世上难寻的男子!为何偏偏为何偏偏
咕咚一声苏耀悄悄咽下口水,拼命的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了才好!
那张冰雕般的俊俏面容朝窗外淡淡投去一眼。他的手边拾着本帛书,柔韧的肌理间散发着莹黄的光。
主人!苏挽瞠目结舌地望着书案后端坐的尊贵男人,半天都找不回声音。
您果真打算让天奴生育庶子吗?您忘了少时的誓言?宠幸侍妾生下庶子,这么做和前任的皇帝又有何区别!他双目微微猩红。朝着主人长揖一拜到底,最后跪倒在黑曜石的地板上恳切说道。请三思而后行!
跟了主人近二十年,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无比深厚。这样的话只有他能说,也只有他敢说。
无声立在暗纱飘帘后的苏耀立即低下头去,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敢应。他以前肖想过天奴侍妾的事还历历在目,谁知道哪天主人会想起来?
苏挽哑口无言的望着主人,他同样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半句。天奴卑贱连三岁稚童都知道,看不上她不是正常的吗?思索了一会儿,他迎着主人冷寂的目光开口了。
就算主人宠爱天奴也该有个度,您早晚都会择妃开枝散叶的。依奴才看,将她谴到庄子上才是正理!
主人。她喃喃的,分明弯弯的月眸下垂着似有万千暗淡星光,却还强撑着咧开嘴。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自她面前站定。双手微张,任由她服侍自己脱下外衣。
想什么呢。他掠近过来,望着她露出了一副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想笑的什么表情。
苏鹤行坐在紫檀书案后,连抬首多看一眼的视线都懒得给,只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见主人并不上心,苏挽终于还是斗着胆子上前说道。主人既然已经进宫拒了陛下的婚,难道就不准备从这些有力的支持家族中选一个正妃出来吗?只有一个天奴侍妾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他淡淡扫过去一眼,声线低沉。平日你们就是这样看不上她的?仅这一个念头就让苏鹤行蹙起眉头。嗯?
他低着头,轻轻抚摸过她的奴印,神情十分尊贵自持。你无需担心。这五个字相对于内敛的苏鹤行而言,其实已经是一种承诺了。
主人?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残留着破碎水晶般的珠泪,看起来更是让人想要拆吃入腹般的柔软多汁。
望着安静乖巧的天奴,没来由地,他突然升起了一抹不太理智的念头。
你不卑贱。
觉得呼吸被什么堵住了,她能听见自己艰难的挤出声音来。您真的这么觉得吗?颤着唇,几乎是屏了鼻息在听。这样的话岁岁听一百遍都不会厌倦,她不在乎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否下贱,她只在乎主人会不会因此厌弃她,扔掉她。
你不卑贱,因为你是我的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语毕他轻轻俯下了俊颜来。薄薄的唇压上她因为过于悲伤而微张的小嘴儿,甜蜜甘香的滋味让人一试忘忧。
好好的,本座为什么要赶你走?
因为我卑贱啊她的神色有些茫然。我是您侍妾这件事,是不是让您在朝堂上丢脸了?啊,也许已经丢脸了。她喃喃的,每说一句就轻轻摇一次头,整个人都显得蔫巴巴的。
这话谁告诉你的?尊贵好看的长眉蹙了起来,脸色也如同罩上一层寒霜。
真是场好雪。能将世间一切尽数掩盖,再也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
他轻笑了一声,明晰的指骨渐渐收紧,露出的书卷末端也染上了一层褶皱。
他静静投去苏挽一眼。如果她不卑贱呢。
她是天奴,怎可能会不卑贱呢?除非天奴这种事物不复不存在苏挽突然咬断了话的下半句,他磕磕巴巴的抬起头望着自己的主人。不不会吧?难道您打算
既然本朝开国皇帝可以设天奴,自然以后也可以废除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愧色,甚至可以称的上冷漠,偏薄唇里说出的话比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还要温柔。既然本座只会有一个妻子,那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为什么一定要谴她去庄子。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苏挽试探的说道。主人?若以后不谴她去庄子,难道还留着她诞下庶子不成?
如果本座愿意让她诞下子嗣呢。他淡淡的开口问道。
想要恭喜您。她垂着脑袋,乌黑的长发垂在一侧束了个圆圆的髻。就和她的人一样,顺滑乖巧又无甚花样。
喜从何来?官袍被她除去,又服侍着他换上了家常的银紫云纹冬服。
她手上动作没停,反复嗫嚅着,终于还是期期艾艾的说出了这句话。恭喜您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