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把碗拍那了,我跟他们说如果明天收到的还是如此品质,过来协商的可就是丘公公本人了!”
“然后呢?”
丘福着看程愫声色兼并的形容,听到她愿意将自己当做可以依靠的后台更是心中一暖,放下了筷子认真等待后续。
接下来的两天程愫接到手中的酸梅汤无一不都出现了梅子腐烂、酸到心慌的现象。
尝了口碗中的酸梅汤程愫的五官都扭到了一块儿,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这件事情不能够留给自家那个暴脾气的丘公公处理。
“你说气不气人!凭啥他们给你送的就是这样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自从入夏之后御膳房每日都会比平时多备一份酸梅汤这样的消暑饮品,一般是为高官午食后解腻用,但是丘福体质偏寒,多年以来都没有碰过这碗凉饮,府中的冰鉴(冰箱)有别的用处。
程愫看着每天送过来的酸梅汤都会被小太监直接倒掉,从小艰苦日子过惯了的自己还是觉得过于浪费。
曾在几天前无意间向丘福提起过与其倒掉能不能给自己喝,至今为止他还没有拒绝过自己的请求,所以在这种小事上丘福当然也是满口答应。
就在小李子一边为程愫姑姑祈祷着丘公公等下不会对她大发雷霆时,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姑娘早就在门槛处站立着迎接回府的公公。
“今日为何不来。”
话一出口竟带了几分委屈,小李子吊到喉咙口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愫愫,我...是个废人,人参、黄芪、石斛、何首乌、冬虫夏草,这些平常人炖补的药与我来说根本没用,只有这虎鞭...”
勺子将鞭子从混浊汤药中捞出,完整的呈现在程愫的面前。
秉着爱公公就要包容公公的行事原则,程愫端起还浮着冰渣的酸梅汤就猛灌一口。
“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心中的火气被冰凉的酸梅汤压下去一截,没有像平时一样挤到丘公公的边上,而是找了一张凳子与他对立而坐。
当机立断,冰好的酸梅汤同鞭汤一手端一碗,直接去找丘公公。
无视了守在门口看到自己手中汤药霎时吓白了脸的小李子,径直渡步至丘福的桌案前,屋内备了冰块与香薰,使这个不大的屋子比外面凉快了两个度。
把那碗微化的汤药往案上一放,正想开口询问程愫午憩情况的丘福表情微妙的愣了愣。
但是当程愫睡醒后,发现守在房门口的小太监不见了自己去冰鉴拿酸梅汤的时候,却被那碗冻成凝胶状的补汤吓了一跳。
黄褐色的凝固汤药散发出各味中药的苦涩,但是却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从中脱颖而出窜进程愫的鼻子里,熏的她一阵反胃。
在混浊的碗中赫然躺着一根柱状肉条,程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当即判断出这根应该是某种猛禽的肉鞭。
程愫总是赶不上与丘福共用早膳,虽然跟他同床共枕了小半年,却从未在拂晓时被太阳还没升起时就要出门的公公吵醒过。
丘公公的午膳会由御膳房送到丘府,再由小太监备好送到司礼监,丘福不会回来与程愫共用午膳,所以对于他午膳的食用情况程愫连一知半解都提不上。
但是每天都能看到小李子将御膳房送来的补汤放入冰鉴,再从中端出一碗凝固的补汤一并带去。
<h1>盛夏白瓷梅子汤,是丘公公也是爱情</h1>
小李子老老实实的佝偻着身子窝在丘公公的身后,平日里倒也没那么拘谨,自从程愫姑姑跟丘公公成了对食之后,即使是御花园里讨公公嫌的蟹爪菊都开盛了些。
今日的丘公公却突然冷下了脸,紧蹙着眉头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不苟言笑的丘总管。
“然后,他们虽然对我的话将信将疑但还是在口头上答应了明天开始会严格审查送往丘府的食料。”
丘福点了点头,索性御膳房小司还算识相,要是惹程愫不愉快了那可就不单单是酸梅汤的事了。
餐桌上的食物被小李子一一撤下,刚刚回来的早还带了些文案没批,程愫伴着丘福在微晃的烛光下办公,一边在丘福的肚子上画圈助他消化一边想着入暑之后丘福的胃口更差了一些。
丘福往你碗中夹了一块鲈鱼巴掌肉,看着你为他感到愤愤不平的样就忍不住嘴角上扬,观察到丘公公笑眼眯眯的样子,小李子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了,布菜的动作都松快了起来。
“我端着那碗酸梅汤去找他们理论,结果他们跟踢蹴鞠似的都说这事儿不归自己管,甚至还让我去找采购食材的人!”
程愫扒拉着饭,碗里堆着丘公公夹过来各式菜品的精华部分,随手挑起一根翠绿的油菜芯子放进嘴里,继续跟丘福诉说着今天的遭遇。
但是程愫却在拿到第一碗酸梅汤时就发现了端倪,残缺的梅子,闻起来不算新鲜的气味,明显掺了水的浓度。
之前侍奉涴嫔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御膳房端来的酸梅汤,为何丘公公的这碗品控出了如此大的问题。
程愫勉强贴着碗边嘬了一口,冰凉肯定是提不上,这味道也让人酸到牙倒,虽然糖很珍贵,但是这显然不该是供给高官的品质。
“我去了一趟御膳房。”
程愫接过丘福伸过来的手握住,就算是夏暑之日丘福的手还是因为体质差,摸起来冰冰凉且汗津津。
跟丘福并肩而行,一边拿随身手帕擦拭着他的指缝,一边自然的回答。
中途还因为金丝楠实木的凳子太重,丘福唤了小李子进来帮忙却被程愫又赶了出去,还顺手把插销也别上,接下来可就是她们夫妻俩的事了,程愫不保证自己会怎么对待嘴硬的丘公公,所以她不希望有外人在。
“好,我解释给你听。”
丘福强撑着身体正襟危坐,将面前那碗腥臭的鞭汤挪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边用勺子搅拌一边抿了抿嘴唇。
强装着镇静将刚润完墨的狼毫笔搁下,抬头直视程愫的目光,放到膝盖上的手控制不住的握拳。
“如何?”
程愫当即就被丘福这无理的反应气笑了,什么如何,他竟然还反问自己如何。
程愫倒也是听说过公公们会重金采买此类食材,讲究以形补形,手里端着那碗骚气味十足的汤药摇了摇头,这玩意火重冲补,喝多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程愫是谁,给丘公公的酸梅汤用料不对她就直接怼到御膳房,搓坏了邱总管的亵裤也冷静的脸不红心不跳(假的),遇到了这种事,必定是要好好跟丘公公摆事实讲道理。
喝此类补汤都要避开自己,不知道那个公公私底下又有多妄自菲薄。
程愫靠在丘福的肩上昏昏欲睡,正在动作的手也被丘福紧握手中,意识再一次回笼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晨,边上是熟悉的早已凉透的被褥,伸了个懒腰开始准备要干的活。
吃着午膳,边上放着一碗乌黑浓郁晶莹剔透酸梅汤,碎冰随着摇晃敲打在碗壁上叮当作响,再也不见前几日稀释到能见着碗底的样子,程愫满意的点了点头。
谨记着丘公公说“愫愫,刚吃完热的要过会再喝凉的。”的嘱咐,吩咐了小太监将那碗完美酸梅汤放入冰鉴,摇着扇子眯拢眼睛说自己睡个午觉先,等下还要去找丘公公。
入夏之后,每天的这个时候程愫姑姑总是会在午时小憩后渡步到丘公公办公的地方,要不贴着公公助他磨墨,要不就拿把金丝绒边的绸扇在公公额角轻挥成风,吹走暑热也吹走公公被公事惹燥的心情。
大概就是因为现在司礼监已经照进西晒,程愫姑姑却依然不见踪影,丘公公难得的在太阳还未落山之时就把笔一摔阴沉着脸回了宅子。
小李子在身后碎步跟上,程愫姑姑平日里就平易近人,会朝着路过的下人们笑脸相对,更能够把阴晴不定的丘公公治的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