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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也是这么的不了解我乔海合平静了下来,嗓音中的疲惫一瞬之间变得明显,他苦笑着说,维桑,你现在还年轻,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只要你认为自己有能力就可以办到,一旦你肩上背负了非常沉重的责任,要考虑的事情将会变得非常复杂,再也不存在非黑即白。如今的你怀疑我,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等到以后你来管理公司,迟早也会面对这种问题。

乔维桑耐心听完后说:如果当初没有尤淡如,我可能会认同您关于承担责任的说法。

他停在这里,又是看了一眼乔榕:您有自己的经验,我也有自己的原则,您教给我的东西我一件都没忘,但是无论如何,我会遵循我的本心办事。

她知道这件事归根结底由她引起,如果不是几年前不小心认识了贺轶,如今乔海合和乔维桑也不会这么被动地被贺家牵扯进来。

因果串联起来,祸根就是她自己。

乔榕陷入了神游状态。

乔海合提高嗓门,怒道:就事论事,不要这样对你父亲说话!

在乔榕的印象里,乔海合一直挺沉得住气,此刻暴跳如雷的状态实在不符合他的气质,她拉了拉乔维桑的袖子,示意他态度好一点。

乔维桑用眼角余光瞥着她,声音轻了些:贺家在您眼里,只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跳板,您想把榕榕推到他们面前,换取最大的利益。

乔维桑正在准备晚餐,手指轻碾,给牛排撒上玫瑰盐: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找我做什么?

乔榕还想问,他解开围裙,丢在她面前:有个邮件忘了发,牛排还要煎两分钟,你来看着。

乔榕伸了个懒腰,呼吸着空气中熟悉的香薰味,游魂似地走上三楼。

行李还没来得及整理,她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过了没多久她冒出一身汗醒来,发现乔维桑和她一起躺在床沿,用昨晚的姿势把她困在手脚之间,也不顾他的身体已经不比小时候,时间久了会把她给压醒。

乔榕脑袋胀痛,情绪越发走低。

邻座的乔维桑似乎已经睡着,呼吸声很浅,她伸手去找,刚摸到他的袖边,她的手就被捉住了。

乔榕反手和他相握:没事,你继续睡。

乔维桑回答得很淡然:您不要自欺欺人了,从头到尾,您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乔海合气得不行:榕榕是我的女儿我不会体谅?你知不知道贺朝荣是个多阴险的人?得罪了他,公司以后恐怕寸步难行!

是您寸步难行,不是我。乔维桑突然扔出这么一句,电话那边像是突然掉线似的没了动静,乔海合过了将近十几秒才开口:维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看不起你爸了?

她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曾经的她对贺轶抱有一份真挚的信任,后来,当虚伪的示爱被真相击破,她毫无准备地看到现实满目疮痍,污浊流脓的一面,好些日子连课都没法正常去上。

她可以想象,母亲到底承受过多么巨大的痛苦。

对于曾经的乔榕来说,这张旧照的亮点在他哥身上。乔维桑皱着眉眼躲避镜头,看起来很不安,对比着两个大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喜感。

那时候的付佩华才二十二岁,穿着一条明黄色的棉布裙,白色的海军领顺着肩线垂向后背,浓密的棕发扎成一条粗粗的马尾辫,浑身上下洋溢着初为人母的羞怯和慈爱。

而乔海合高大英俊,穿着海魂衫和休闲裤,搂着她的肩膀,笑眼弯弯,看上去亲和可靠。

名利场上,哥哥真的能永远坚守本心吗?

她曾经通过贺轶见过那个圈子的冰山一角

腐坏,堕落,级别分明,权利和钱财是他们蹂躏弱势者的底气,那些被当做玩物的男男女女脸上或惊恐或麻木的神情犹在眼前

她很累,昨晚就累,浑身没劲,白天又得绷紧神经去找贺轶谈话,之后被乔维桑发现,免不了被训一顿,整个白天都被他晾着,难免胡思乱想消耗脑力。

到了现在,终于能不受干扰,名正言顺地休息一会,她却发现心里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某些想法就像长了钩子一样缠在她身上,让她体会到一种类似牵肠挂肚的不适感。

她担忧的事情太多,但是难以说出口。

乔维桑字字铿锵地答:您错了,我一定会做得比您好。

他说完,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想挂断,却还是补充:贺家有我盯着,过些天我会安排您和那家跨境不动产公司的人见面,您早点休息。

-

<h1>日常</h1>

那天剩下的时间,乔维桑没怎么搭理乔榕。

乔榕的脚后跟碰伤了,没有破皮,但是肿起来一块,颜色很深,她觉得只是看着吓人,没管。乔维桑嘴上不问,午后趁她打瞌睡的时候,终究是绷不住,给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涂上了化瘀的药膏。

就算失去一切,也要按照你所谓的原则?

对。

乔海合又笑了几声,就像老一辈人们逗小孩时发出的笑,没有信任感,只是纯粹觉得好玩:如果真的让你遇上这种情况,你恐怕没能耐做得比我好。

乔维桑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此刻见乔榕似是后怕,柔和了神情,用手背去碰她的脸,可是还没挨到,乔榕就默默躲开了。

乔维桑顿了顿,不声不响地收了手。

他继续对乔海合说:爸,自从您来到缙安,认识了某些人,好像就有了惰性,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您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至于榕榕究竟会面对什么,您心里恐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吗?

电话两端的氛围几乎同时变得沉滞,抿住了唇,眉头稍稍抬起,茫然不敢置信。

早在乔海合劝说她去京都的时候,她就想过对方说的话或许有编造和夸大的嫌疑,但是为了哥哥,她还是去了。

乔维桑略过了这个问题:其实您从没把贺家当做威胁。

什么意思?

您自己心里清楚。

那天之后,乔榕就开始了宅家生活,似乎这是她和乔维桑早已商量好的结果。

她没说要回到原来的岗位,乔维桑也没问,他倒是隔天就回了公司,回家时状态正常,乔榕无法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到任何可以推测的信息。

爸没有找你吗?

作为回应,乔维桑捏了捏她的手心。

-

两人在凌晨到达缙安,回到了那栋窗外有樟树的复式楼。

现在,她下定决心把所有的情感都投注在哥哥身上,她相信乔维桑不会伤害自己,可是一旦面临着足以杀死一个人的压力,他会不会做出一些可怕的选择?

她和他在一起,是否正是在损害他?

乔榕以为自己早已忘掉逛论坛时看到的那些谩骂,可是想到这里,那些评论又从脑海深处一条一条冒了出来,连带着不同的音色,在她耳边交替着絮絮低语。

年轻时的母亲对于未来充满希望,她不知道,就在十多年后,站在她身边的爱人,会以一种极端丑恶的方式撕开这些年的甜蜜和幸福,将她独自暴露在一片绝境当中,从此以后无法再对任何人产生信任,任何事产生热情。

他硬生生地把爱人的情绪阈值逼到了空前的高度。

乔榕醒来后心情低落,默不作声把脸贴在椅背上放空。

怀着这些揣测,她睡着后竟梦到了年轻时的父亲。

梦里的色调很干净,画面来自于家里的旧照片。

付佩华站在乔海合身边,怀里抱着半岁大的乔维桑。

首先,她已经能够预知自己将会给乔维桑带来多少麻烦,说出来多少令人心虚,其次,她担心乔维桑压根不会重视她的想法,甚至觉得她不信任他。

或许还有她不敢去深入思考的方面。

比如乔海合做出的那些断言。

直到航班起飞,乔榕都没再说话。她的变化有些反常,乔维桑观察了一会,握住了她藏在毛毯下的手:补会觉吧。

乔榕打了个呵欠,困顿地应了一声。

舱内安静,偶尔有翻阅文件或者键盘发出的声音,听着很助眠,乔榕闭着眼睛,却好久没能睡着。

等到将近深夜,乔维桑安排好这边的工作,两人才得以赶往关西机场。

候机那会儿,乔维桑接到了乔海合的电话,对方招呼都没打就提出了一连串质问,吵嚷得坐在边上的乔榕都能听清。

听说你把榕榕带走了?还记得出国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让你不要插手这件事,让你妹妹自己解决,我已经跟她说过好多次了,她心里会有数,你为什么非得这么着急?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路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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