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冲谢榕做个手势,带他进了餐厅。
谢榕点了一份套餐,用没受伤的手艰难地吃完时,阿九已经起身结了账,一言不发地给他递了一盒药来,又带着他上了车。
谢榕道了谢,阿九也没什么反应。
谢榕迟疑片刻,回到:“出来……转转。吃个饭什么的。”
陈志才看了一眼他发肿的手,把脚从上面抬起来,又弯腰亲自把他拉了起来:“既然是出来转转,吃饭了吗?”
谢榕迟疑着摇摇头。
“这是十三区新任总领事陈志才司长。”踹飞宪兵的人一身黑衣,神色漠然:“对领事不敬,押送入狱吧。”
“不是……我……他!他是乱党!”宪兵大叫起来:“我们收到了举报去查的。”
谢榕心里一沉。
他很客气地亲自把已经脱力的谢榕扶到桌子上:“想不到你入了司长的法眼啊,哈哈,这几天要是司长有命令,你就去吧,不用担心课程的问题,我亲自和老师解释。”
他一边笑,一边给谢榕倒了一杯茶:“你这要出去来往,住四人间也不合适,家属院还有空房,让导员替你拿个钥匙,你一会收拾一下搬过去吧。宿舍楼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
谢榕张了张嘴。
“不去不行啊,司长实在看重你,”阿九轻轻笑了一声:“我到办公厅了,你明天有空告诉我一声吧,再会。”
说罢,电话就挂断了。
谢榕弯腰想从地上捡起手机,可手上一脱力,直接坐在了地上。
审讯……
是今天被抓到的同学吗?
校长室的气氛僵硬了一会,阿九听到手机那边的声音,笑了笑,说道:“谢先生受惊了吧?你赶得不巧,刚刚抓了一批乱党,今天晚上恐怕要审一夜,你先回寝室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办公厅会和校长联系的。”
“领事,谢榕想请你做个证,您通知各大学协查未归人数……”
“我知道了。”陈志才淡淡的止住了他的话。
“小谢是吧?”陈志才在那头语气平和又自然“空口无凭,我这边一时半会走不开。我会安排人通知学校一声,你别担心。”
他瞟了一眼不断传出惨叫的审讯室入口,莫名地不敢上前去。
他做了点心理建设,极不情愿地走进了地道。
“啊——啊嗯——”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猝不及防地传了过来。
这个谢榕怎么回事,领事放了他一马,他还敢打电话过来?
“……能帮我联络一下陈领事吗?”谢榕叹了口气:“学校清查寝室,我晚归,校长不相信我,要按条例处理。”
阿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领事换人换得无声无息,连他都是刚刚有消息,谢榕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的见过了?可谢榕就是家里有点小钱,开个店罢了,陈志才专门和他吃饭???
“谢榕同学。”他不屑地开口了:“无故晚归,当面撒谎,藐视条例,要么你现在联系陈司长出面作证,要么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你被开除了。
往东……是一家餐厅,要不去那里躲一躲?
他拿定了主意,朝餐厅的方向跑去。
他受了伤,动作也不快,没来得及跑到十字路口,就被身后的宪兵按住了。
谢榕推开门,行了个礼“单兵系谢榕,报道。”
“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导员松了一口气:“我刚才死活联系不上你,打电话给你家里,你也不在家,大晚上的 你死哪去了?”
“我……”谢榕咬了咬牙,说道:“我出去转转,正好碰见陈司长,就吃了个饭。”
陈志才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
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药膏,一脑门的茫然,一边茫然着,一边拿药涂了脚踝。
愣了一会,他又收起药,赶到了办公室。
他盯着发肿的关节,怀疑是骨折了。
他又抹了点药在手上,闪烁着的药膏很快就渗了下去。
几乎是转瞬之间,疼痛的感觉就有了极大的缓解。
”怎么说?我告诉导员,我出去逛街,新司长和我吃了顿饭,他信么?”
室友脸上的表情卡壳了一下,说道:“那谁明天不是来接你么?”
谢榕想了想,道:“那也是明天的事,我今天晚上能把司长叫来给我证明吗?”
谢榕有苦说不出,只好交了联系方式。
“去吧。”阿九转过头就走。
谢榕凝视着他下楼,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谢榕脚在刚刚的奔跑中扭伤了,他一边喘息,一边试图尽快离开昏暗的巷道。
今晚他出来原本是商谈下次集会的地点,却突如其来的撞上了例行检查。
追击中他一个踉跄,扭了脚。
一直到亲自把他送回门口,阿九替他敲了门。
“来了来了——”有人喊着把门拉开,一看见阿九就愣了一下:“同学,你哪位?”
“谢榕今晚和陈司长见了一面,司长很喜欢他,邀请他明天有空去坐坐。”阿九故作亲近地侧头看了一眼谢榕,随意道:“我们换个联系方式吧,明天我来接你。”
“阿九。”陈志才回头点了一个卫兵,道:“陪小谢进去吃个饭吧,记我账上。记得吃完了送他回学校,就说我见了小谢,喜欢得很,约他明天再去坐坐。”
谢榕勉强笑了笑。
陈志才拍拍他的肩,转身上车走了。
“乱党?”陈志才低头打量了一下谢荣,漫不经心地一脚踩上谢荣白皙的手指:“说吧,什么身份。”
“回司长……我叫……”谢榕疼得指尖发白,断断续续地说道:“谢榕……大二……宁化军校……单兵系……”
“哦?小谢?”陈志才的声音倒是顿了顿,仿佛知道他似的,淡淡地说道:“大晚上的,不在宿舍,出来做什么了?”
他想说陈志才说不定已经怀疑他了,却张不了口,只好点点头。
顶着全宿舍人震撼的目光,“谢榕晚归被叫到办公室结果直接拿了家属院钥匙”的事立刻上了论坛热搜。
热度讨论居高不下,纷纷猜测谢榕是不是又拿了什么竞赛冠军。
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诡异,直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苗校长,领事馆办公厅来电。”
凝固成雕塑的谢榕才勉强抬了抬眼皮。
等挂了电话,校长的脸色阴晴不定,却很快整理出一副笑容来:“小谢啊,我误会你了。”
对方用力地把他压在地上,满怀恶意地把他的头在地上磕了一下:“跑,你再跑啊!”
“你在干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身为督查,当街行凶么?”
“关你屁……”宪兵很不屑地开口,下一秒就被一脚踹得离开了地面。
谢榕的声音发着抖,他勉强吐出几个字:“抱歉,打扰司长办公了。”
“怪我,没去和学校说一声。”阿九的声音在笑,“是我失职了,我明天再和你赔罪。”
谢榕勉强地回答:“哪里,还要多谢你去联络司长。”
他说着把手机还给阿九,道:“你处理吧。”说罢一抬手:“继续。”
惨烈的哭喊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谢榕面色惨白,手机咔嚓一下落在地上。
谢榕吓了一跳,无意中开了免提。
“怎么了?”陈志才早就听到了脚步声,示意行刑的人停了手,转身朝外看。见是阿九,皱了皱眉,阿九做了个口型,他想了想,把电话接了过去,顺便示意行刑者保持安静。
被迫撅高屁股的少女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嘴里却很快被塞了抹布。
谢榕平白无故被宪兵追到十字路口,怎么看怎么可疑。
但领事对谢榕的态度有点暧昧,他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传个消息——领事已经传出话明天要见他,万一谢榕被开除了,恐怕不合适。
但……
谢榕迟疑了片刻。
他拿起手机,打通了阿九的电话。
“喂?”阿九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陈司长……”导员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哪个陈司长?”
“……十三区新任总领事,陈志才。”谢榕低着头招认。
导员刚要说什么,校长就笑了起来。
“大二单兵系,一晚上就有十个没回来!”办公室有人正在暴跳如雷:“加上其他系,全校有六十个联系不上,单兵系独占六分之一!!开除!现在没有到场的人一律开除!!”
谢榕觉得不妙,小心翼翼敲了敲门:“……报告。”
“滚进来!”里面的人骂了一声。
几个呼吸的功夫,表面的肿胀已经消失了。
谢榕吃了一惊,这才打量起装药的盒子,一看之下才看出不对来。
这是高级修复剂,传言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一管就要万金之数。
室友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惨。”
谢榕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抹了点药,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
陈志才下手果然狠,轻飘飘的一踩,手疼得钻心。
“别发呆了。快去给导员打个电话吧,”室友笑眯眯的一拍他肩膀:“今天晚上查寝的时候你不在,导员发了好大一通火,那些外出没回来的,都被挨个叫去谈话了。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谢榕苦笑着摇摇头:“和司长说话,我敢接电话?”
“也是,”室友挠挠头:“你回来就好了,快去办公室吧。”
他眯起眼,望了望两边的街道。
督察队在南面,肯定不能去。
西边是他家里的小店,不知道父亲在不在店里,要是被父亲发现他神色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