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這個女人,深邃靈動的大眼、筆直小巧的俏鼻、嫣紅稚嫩的臉龐,笑起來兩頰浮現的淺淺梨渦。明明從未相識,卻讓他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究竟原因為何,他一時也說不上來,而他居然就這樣看著她到微出了神。
「先生?先生?手續已經」這人怎麼眼神呆滯了?難道她臉上有東西嗎?她下意識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臉頰。
怕被發現自己的異常,沒等眼前的人把話說完,便伸手大力的將自己的護照抽回,轉身離開櫃台。
「那個來,肚子痛。」每逢姨媽來訪,她就生不如死,下輩子能不能讓她當個男生?
「要不去休息一下?」筱曉擔心的問。跟于庭雖然不是同梯進公司,但在工作上時常受到學妹的幫忙,兩人也逐漸熟識變成好友,自然也把于庭當親妹妹在照顧。
筱曉話才剛說完,于庭眼角餘光就瞄到已經有旅客站在櫃台前,馬上掛起專業的笑容開始手邊的工作。
與妹妹年齡相仿的女孩,彈奏著妹妹在短暫生命中最愛的曲目,是妹妹在天上給予他最後的安慰嗎?他淒涼的笑了笑。
明年也來吧,男孩在內心暗暗做了決定。
而這莫名的堅持,持續了好幾年,直到,那個鋼琴女孩再也沒有出現。
「我當然沒忘!」哼,小氣鬼,剛剛一時口舌之快,現在好了真的要睡五天沙發了,嗚嗚
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眼前曼谷接近黃昏的景色,路瑾辰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走到專屬自己的沙發坐下,于庭心裡其實有好多問題想問路瑾辰,像是他怎麼又改變心意願意收留她了?還有他是公眾人物,要是被謀體還是路人認出來,那她豈不是祖宗十八代都會被網民給扒出來?
直視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于庭只能尷尬的對著他傻笑,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要說謝謝收留?
「進來。」十分鐘前,飯店人員就打電話上來說人已經上來了,結果他一直等不到人,打開門才發現那個女人居然一直站在門外。
在飯店大廳相遇時,她那張掛著淚泫然欲泣的小臉,始終在他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最後還是敵不過內心的煩躁不安,致電請樓下飯店人員將備用房卡給她。
「您不用擔心,這是剛才那位路先生的房卡。」飯店人員明白她的疑惑,並開口向她解釋。
哦~她明白了,原來不是飯店人員可憐她,是路瑾辰可憐她啊!在他已經入房整整近兩個小時後,突然良心發現回心轉意了?
她萬分感激的接下飯店人員遞給她的房卡,拖著疲憊的身子及身後的行李,隨著飯店人員的腳步踏入飯店,服務員也替她按了電梯上樓。
結果沒想到,當她問到第三組旅客時,就被飯店人員以擾亂飯店安寧為由給請了出去。
現在該怎麼辦?她又累又餓,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內心絕望的低頭埋進雙腿間,試圖阻隔外在的一切喧雜,她需要冷靜一下。
直到她感覺身旁有人稍微用力的推了幾下她的肩膀,她才驚覺自己居然坐著睡著了!抬頭發現原來是飯店人員走出來叫醒了她。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債,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回台灣也會把欠你的錢全部還清!拜託你!」咬著唇,憤恨地死死盯著面前這沒血沒淚的男人,眼神都快併出火光。
「沒興趣。」
沒等身旁的女人回話,男人拿了自己的房卡轉身就走。
突然靈機一動,馬上轉頭再問一次飯店的櫃檯人員。「不好意思,請問這位路先生是住單人房嗎?房號是多少?」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緊盯著櫃檯人員,露出一臉狡詰的笑容。
「小姐您好,路先生住的」
「不准。」難道他會不知道她打什麼如意算盤?直接拒絕。
于庭詫異,沒想到他真的願意幫她!而且他還說得一口道地英國腔,真好聽,但現在卻不是思考這些枝微末節的好時機,在心中默默嘆了口大氣。
「好的,請稍等,立刻做查詢。」幾分鐘後,櫃台人員一臉為難地看向兩人。
「不好意思,因為現在正值國定連續假期,剛剛這位小姐被取消的訂房,今晚已在線上被別組客人預訂走了。」
唉,她的小腦袋正天人交戰,雖然不想承認,但現在好像也只有他能解救自己脫離這個窘境了,深吸一口氣,于庭暗自在心裡下定了決心。
抓著行李趕緊小跑步尾隨他進飯店大廳,站到路瑾辰身旁,第一次與他如此靠近,抬高下顎,注視著他的臉龐,再度驗證這男人完全擁有近乎完美的臉蛋,稜角分明的下顎、高挺的鼻樑、深邃的雙眼皮,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那眼神淡漠得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正在心中叼唸著,身旁的人突然出聲打斷她。
他昨天剛從北京結束工作,跟經紀人告假五天,飛來泰國享受私人的度假行程,一下機,搭專車到飯店門口,就看見一道嬌小的身影拿著手機蹲在一旁哭,仔細聽發現居然還說著中文,雖然沒聽清楚完整的對話內容,不過直覺告訴他,是迷路了。
結果蹲在地上的女生一抬頭,換他楞住了,記憶從來是過目不忘的男人一眼就認出她是前幾天在機場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女人,不過這個未成年蹲在飯店前面是在幹嘛?
「妳蹲在這幹嘛?」路瑾辰傻眼,但仍疑惑的出聲問到。
周圍人聲吵雜,只有他的世界安靜太久。
驀地,一段熟悉的旋律透過琴聲敲打入他的心,男孩訝異的睜開了原先緊閉的雙眼。
是妹妹最鍾愛的曲目夢中的婚禮。
「什麼?妳是豬嗎?!護照呢?信用卡呢?我馬上匯錢給妳!」雖然凌晨被電話聲吵醒令人不悅,但見事態緊急,嚇得她馬上跳下床,翻找自己的提款卡。
「護照我掛在脖子上,卡都放在皮夾裡,嗚嗚」剛發現錢包不見時,心跳漏跳一拍,緊張到都快停止呼吸,媽媽在電話另一端的叮嚀還言猶在耳,真會被自己給蠢哭!
「所以妳身上沒半毛錢了?!」這下事情真的大條了,該怎麼辦?
媽每次說話那種小孩子式的埋怨口氣,總是能把她逗笑,于庭覺得有點好笑地把電話掛了。便思考著是要搭機場快線還是計程車去飯店,搭快線到飯店下車好像只要再走十分鐘,曼谷的交通出乎意料方便很多呢,倒是比想像中更熱!
穿梭在機場快線站內,忽然被擦身而過的外國人撞了下,于庭不以為意地再將斜背包拉回自己側身,站在候車線上,內心難掩興奮,首次踏上泰國的土地。
這次旅行,算是送給自己出來工作滿一年的禮物,找到了一份自己真心喜愛的工作,遇到了許多待她如家人的同事,開心的時候陪她一起瘋言瘋語,忙的時候陪她一起加班吃宵夜,自己真的非常幸運。
曼谷機場
在機上真的睡太沉了,平時淺眠的她,居然可以在飛機上睡這麼久,中途都完全沒有醒來,讓她的意識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取走輸送帶上的行李,在機場超商買了張網卡,跟家人聯繫說她到曼谷了。
「喂,媽妳醒囉?我順利到曼谷囉,幫我也跟爸說一聲。」
自從工作在外租屋後,回家的時間自然也少,早餐店阿姨看到她來,都特別熱情招呼,果然還是從小長大的地方最有人情味。
嘴裡咬著最愛的起司蛋吐司,邊滑著手機訊息,時不時也抬眼看一下早餐店裡正在播報娛樂新聞的電視機,而一個名字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路瑾辰這名字好熟,啊!是前幾天那個男人,看來還真算是小有名氣,但腦海中回想起他那天不禮貌的態度,說真的自己實在沒辦法對他有太多好感。
搭車到了機場,辦好登機手續,很壞心地刻意在同事們面前閒晃,全員皆對她投以羨慕的眼神,誰知才一轉身,就看見督導正從遠處走來,決定先跑為妙,沒跟同事說再見就先溜了。
「就是我去櫃檯找妳那時候,很帥腿很長的那位。」帥得這麼有記憶點的男人,她居然能忘,筱曉感到不可置信。
是在說剛剛很沒禮貌的那位嗎?「哦,他誰?」語氣透露著些微不屑,她才沒興趣知道他是誰。
「他可是台灣知名的男演員路瑾辰耶,我們好幾個同事都是他的粉呢,妳居然不知道?妳沒有看嗎?他剛剛真的走太快了,原本想拉蔓蒂還有其他女同事跟他一起合照,錯失大好機會!」筱曉噘著嘴,一臉惋惜得想哭。
<h1>狼兔初遇</h1>
湛湛藍天,微風吹拂。
儘管天色怡人,卻依舊照不進他始終陰鬱的心。
于庭頓時覺得這人莫名其妙,連一句謝謝都不說?
終於等到休息時間,于庭坐在輪休室休息,筱曉面露賊笑的小跑步過來找她。「于庭,妳是不是不知道剛剛那位旅客是誰?」
「哪位旅客?」,于庭露出一臉茫然的神情,她今天服務到的旅客大概有破百吧?
而原先關心她身體狀況的筱曉,不知為何變成一臉呆愣地看著那位前來check in的旅客,不免讓她也分神多偷瞄了眼,是蠻帥的啦,不過也不用看得那麼入神吧?
而身為被眼神觀摩的當事人,路瑾辰倒是不怎麼在意,職業為演藝人員的他,早已習慣被女孩子投以愛慕的眼光,對他全身上下行注目禮。
沒多久于庭便站起,面帶微笑的道:「先生,已幫您完成報到手續。」
十二年後
假日的機場人滿為患,行李箱上的滾輪聲此起彼落。于庭剛che完一批旅客,累癱地趴在櫃台,這幾天又碰上大姨媽上門,她心想真是天要亡我啊!
同事筱曉眼尖的發現了她的異樣,馬上靠過來。「于庭,妳還好嗎?昨天沒睡好?」
他從不曾關心過與自己無關的事,但又為何伸手幫了她,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于庭緊張的踏進房內,走沒幾步就被雙人房內的設置驚艷到:「雙人房居然那麼大!」她一邊驚呼邊走到其中一張床旁邊佇立著。
「別忘了,妳睡沙發。」路瑾辰冷聲提醒她,直接毫不留情的潑了她一桶冷水。
走到了房門前,怎麼辦?她現在是該先敲門還是按個門鈴?還是、還是直接用房卡啊?
昨天的自己絕對料不到,至今戀愛經驗值為零的她,會迫於無奈跟一個幾近陌生的男子在泰國同房五天。也是人生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居然如此清晰,彷彿震動著她全身的感官。
當她內心還在忐忑猶豫不決時,房門突然從裡面被打開了。
「小姐,這是妳的房卡。」飯店人員微笑著,將房卡拿到了她面前,並以眼神示意她接過。
什麼?她只是不小心睡著了,情況怎麼就產生了10度的轉變?她是錯過了什麼嗎?
「不好意思,我身上沒有錢」她現在可沒有半毛錢住飯店啊!她可不相信這種高檔飯店會可憐她,讓她住免錢的。
是誰在彈奏?
雙腳不停使喚的依循著優美的琴聲找尋,來到了醫院大廳。
望向那坐在鋼琴前的嬌小身影,男孩心想,也許他今天的到來,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雖然已經做好99%會被路瑾辰拒絕的心理準備,但當他毫無思考就拒絕她的請求時,她的玻璃心還是碎了一地,也是,他可是公眾人物,怎麼可能與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不對,現在沒有時間讓她難過,該是想辦法解決問題才對!她必須打起精神!
於是,于庭拖著行李在飯店大廳嘗試著跟所有走進來要入住飯店的旅客以英文解釋自己目前的狀況,希望至少可以借到坐去機場的車錢,畢竟現在除了直接改票飛回台灣,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于庭抬起頭問:「為什麼?!我只是想要借睡你的沙發五天也不行?!」她豁出去了,決定死皮賴臉也要住下來,雖然兩人是真的不認識,但這男人真的要見死不救?
「我沒有跟陌生人共處一室的癖好。」他沒必要為了一個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替自己惹麻煩上身。
但看著身旁矮他近三十公分的嬌小人兒,現在臉上憋屈的表情,嘴巴翹的頗高,他心裏居然有些樂,原先緊抿的唇,難得出現了與平日不同的弧度。
什麼?!哪個可惡的人手腳這麼迅速?!于庭心中已哀鴻遍野,這下該怎麼辦?
「不是我不幫妳,是老天爺不幫妳。」路瑾辰嗤笑了聲,攤了攤手,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看向身旁的女人。
于庭好想伸手扯住他的衣領,讓他不能再露出那奸詐的笑臉。「不行!我一定得住這,不然我要再花多少時間才能找到地方休息?這飯店可是位於接近山頂,我要怎麼找到其她住的地方?」話一出,居然有些哽咽。
「有事嗎?」這女人到底跟著他幹嘛?男人微蹙著眉,表情有些不耐。
「那個先生,可以跟你借些錢嗎?我一個小時前才剛到泰國,結果錢包在機場快線搭車時不見了!手上完全沒有任何現金了,我還要待五天,我一回台灣馬上還給你,拜託你了!」于庭鼓足勇氣以最快的語速說完這一段令她難以啟齒的話後,雙手合十對他深深一鞠躬,緊張得感覺心臟都快跳到喉頭處。
睨了她一眼,便轉頭面向飯店櫃台人員,出聲詢問:「請問還有空房給這位女士嗎?」
「沒事,不用你管。」想起當時在機場初次見面,他那雙冷冽的眼和急於抽回護照時身上散發出的微愠氣息,不免讓于庭對他有些懼怕,下意識自然想跟他拉開距離。
「哦?是嗎?」看來是不需要幫助了,路瑾辰剛說完,抬腳就往飯店大廳走去。
目送他背影,離開正想繼續跟閨密通話,卻發現手機居然也沒電了!真是倒楣到家!
于庭半蹲著身子。突然,一雙鞋落入她的視線範圍,原先身前的陽光也被遮擋住,視線沿著那雙鞋一路往上,抬頭卻因為那人背後的陽光著實刺眼讓她只看見一團光,使她微瞇著眼,是誰?
直到她看清那人的面孔,她頓時傻了。
「路瑾辰?」他怎麼在這?這該不會是老天爺丟給她唯一的浮木吧?那還不如淹死她比較快!
曼谷柏悅酒店
話果真不能說得太早!前五分鐘剛到飯店準備要che的女子,現在正蹲在飯店前,打給自己遠在美國的閨密哭訴。
「嗚嗚yuvia怎麼辦?我在泰國,我的錢包被偷了!沒錢付飯店剩下的尾款被飯店取消訂房了!」道出的話語伴隨著邊啜泣邊吸鼻的聲音。
「于庭,自己一個人出國凡事要小心,別像在家都落東落西的,知道沒?護照手機錢包要顧好,泰國治安不比台灣,妳一個人出國我實在不放心。」口氣擔心地叼唸著。
「好好好,媽我知道,妳說過很多遍了,我都會背了好嗎?」于庭邊說邊用手指按壓了下自己的太陽穴,突然覺得自己頭有些疼呢。
「對,每次都只會嫌我老太婆囉嗦,記得每天晚上記得打通電話給我報平安,如果我沒接,就打給妳爸或妳哥,好啦不講了,妳好好度假去,再見。」
放好手提行李,終於在機艙內坐定位置,于庭想著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出國,還很有膽的挑戰去一個語言完全不通的泰國,心裡不免得有些緊張害怕。
畢竟十歲那年,意外發現自己罹患擴張性心肌病變,在那之後,她就像被養在溫室裡,是爸媽捧在手心上照顧的花朵,大她幾歲的哥哥還因此看她不順眼,處處針對她,結果手術後,卻比爸媽還疼她,在學校都沒人敢欺負她呢,內心不免感到有些窩心。
起飛前,傳了條短訊到家族群裡,跟家裡人說自己已經上機了,便把手機關機,找周公下棋去。
「那代表他還不夠紅,我就是不認識。」于庭覺得筱曉的表情太過浮誇,也沒想繼續搭理她。
現在只要想到再幾天就可以休長假,她要獨自一人飛泰國度假放鬆,享受泰國的暖陽照耀及早就預約好的按摩行程。嘴角就忍不住地上揚,意識逐漸飄遠。
而終於等到出國這天,于庭心情好起了個大早,把自己梳洗了一遍,家裡的人都還在睡,想說時間還早,就慢悠悠地到樓下早餐店找阿姨閒聊。
今天,是她離世的一周年。
踏在空氣冰冷的醫院長廊,父親的怒吼、母親的悲泣與他的無助彷彿仍歷歷在目。
每當他再度來到這滿是悲傷回憶的場所,他的世界就猶如倒回那一天而停滯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