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没有露出慌张的样子,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飘红,再往下修长的脖子上是漆黑的、完整的复杂图案。
李子琼脸上五官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顾谦不知道伪造贞洁纹是违法的吗?!她都不知道这个一起长大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忘记了。
李子琼不吃转移话题这套,紧咬着他不放。
只是洗澡吗。顾谦,洗完澡之后呢,你准备去哪里?
男人被她猛烈的质问打断了思绪,一切逐渐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前进:什么去哪里啊?我等下回卧室睡觉,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子琼你到底怎么了啊?
这个水池那么浅,你到底在叫什么啊?浑身湿透的女孩感受着身上衣服顷刻吸饱水后的重量,稳稳站在高度只没过胸口的水里,满脸不高兴地看向顾谦。
她本来就知道,出于好意才过来帮他,没想到自己遭了殃。
你是笨蛋?
你在喊什么?她歪着头像是真的不解。
无法控制表情的顾谦被眼泪和池水弄湿了整张脸,完全看不出原来好看的五官,他毫无章法地挥动双臂拍打着水面,像个泳技糟糕的小鸭子淋湿了羽毛急忙想找妈妈帮忙。
救救,救救我!!咳咳!救
是因为你啊,李子琼,我只是想让你看我一眼。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男人双臂垂下,原本包裹着身体的浴巾散落,雪白的肌肤要和瓷砖的颜色化为一体,只有脑袋上滴着水的头发像白纸上的一点墨。他痴痴盯着地面,好像那里写着答案,关于怎么才能够吸引她的注意,怎么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李子琼。男人的低哑的声音里是自暴自弃的破碎,他虚弱地仰起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一边的眼睛,另一边的眼睛里是干枯已久的沙漠,样子却像在凭空流泪。末了,那个黑色图腾下的喉结抽动,顾谦等待着身后女人的宣判。
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
他在说什么?
走开,走开,我不要和你们说话!顾谦被一群人围着,慌张又害怕,他从没遇到这样的事,侧着身体撞开挡在前面的人,想离开这里。
为首的那个男生被不小的力度狠狠撞到,他心下发狠快速伸出手推了顾谦,然后。
然后顾谦中心不稳,连退几步摔进了一汪浅碧色的池水里。
他忘记重新遮住了。顺手把遮瑕洗掉,脑子不清醒就这样直接出了浴室,然后见到出奇愤怒的李子琼,她估计觉得自己更烂了吧,什么样的男人会伪造贞洁纹?
答案显而易见了。
顾谦迟钝地意识到女人为什么生气,脸色瞬间褪去热度变得惨白。一时沉默过后,浴室里响起他低低的笑声。
他被一只手拽着浴巾一路拖到卫生间里,白色瓷砖上布满了水珠,里面像是个小蒸笼,方才洗澡时的热气并没有及时散开。
你好好看看,睁大眼睛看。
镜子糊满了雾,照得人影只有模糊的轮廓,她们挤在小小的洗手池前,上面打霜的色块分不清你我。李子琼随便扯了块毛巾擦出一片能见人的区域。
之后老师被惹事的男孩拉着匆匆赶来。顾谦除了受惊外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是李子琼这个路过的好心人被冰凉的池水直接冻感冒了。
于是,那就是她们的初见。
你在搞笑吗,我说笨蛋不会感冒只是开玩笑,你不会真的是笨蛋吧!这都能当真,面前的女人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气愤,表情扭曲了一瞬从严肃脱离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握住我的手。
黑眼睛的女孩朝狼狈的溺水者伸出幼小的手。男孩显然高估了一个同龄人应该拥有的核心力量和体重,为了活命使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抓住她,像抓住波涛汹涌海面上唯一的浮木。而她确实也是,不仅在那短暂的一刻,更是顾谦之后的人生中一个支撑着他、也摧毁他的核心。
李子琼显然也是岁数小才不知道一个认为自己快淹死的人会拥有怎样超乎常理的力气,她不但没能够拉上那个在池塘里的男孩,自己也扑通一声跌落进去。
李子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缓缓蹲下,害怕惊扰了面前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双手捧住顾谦低垂的头,吻了上去。
果然是笨蛋。
什么叫原本的样子?
李子琼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更加无法理解顾谦的行为和想法,他是一直假装自己不是处子?有谁会这样做?真是疯了,吃力不讨好是为了什么?
她是这么想的,也直接问了出来。而顾谦像是被火烧着的塑料花从根部快速蜷缩腐败,他滑落到地上,重新跪在女人跟前,双手捂住脸。
他在水中挥舞着手臂,大声哭喊着,罪魁祸首没有料到会发生如此事件,转头就慌忙跑了,聚集在一起的小孩看到这样糟糕的场面也一下子散开。
没有人帮顾谦。
男孩哭喊着,而比老师更早到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生,因为她比他高两个年级。女孩路过的时候看到哭得撕心裂肺的人感到有点疑惑,不过还是循着助人为乐的教导走到了池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