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影肆无忌惮在他面前穿行,仿佛和他隔绝在两个时空。
一会儿戴着发箍在卫生间弄得哗啦啦,一会儿又披着浴巾挥着两条大白腿跑来跑去,然后又在房间里拍拍打打,以为她终于要睡觉了,她又到厨房搞出阵阵香味。
等到一切停歇,她从黑暗中冒出来,手上提了小椅子,来到男人的腿边,抵着他所坐的沙发坐下。
没等他拒绝,她马上说出第一件事:首先,把我做的东西吃了。
她家的照明系统是可调节的,正常的灯光被人悄悄调暗,是他不小心入睡的原因。
看似花团锦簇的地盘,实则暗藏杀机。
你不信?
一张合照举放在他面前。
几秒种后,他随时暴起发难的气场消匿,转而演变为审讯式的专注,上半身离开沙发靠背,有如山大的压迫感倾向她所在的方位,所有的注意力在辨别了手机上那张照片后,正式转移向她。
即便都是人,但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这是和他不同世界的人,是对他没有帮助的人。
确切地说,他不应该再来这里,浪费时间。
却听女人的声音迟疑地响起
环境太差,喝粥的人都坐在了街边人行道上。
然后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握馒头,大口喝着稀饭,面前摆着的咸菜碟子空了一半。
那香甜劲,仿佛吃的是山珍海味。
后半夜无话。
当她起床来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就见到茶几上的托盘,空了一半。
她强压下心中的失落,告诉自己,逃脱一难。
黑暗中响起她的叹息,似乎是腰又受累了,又或者是对他不配合的埋怨,伏在他身上的姿势并没维持多久,她挪动小椅子,来到他另一侧落座。
这只手掩在运动手套里,当她剥下手套,立即感觉到他整个手型在小指骨的地方,有不正常的凸起。
也许是扭伤,也许是人为扭断。
可惜男人不会理她,这也助长了她的发挥余地。
被她软腴纤手握住的男性手指是那么的粗糙,完全破坏了原本的手指形状,大大小小的伤口,划伤,烫伤,还脱皮,指甲更不可能好到哪去。
举到眼前时,她嗅到一股刺鼻的,化学剂的味道,当想到那可能是什么,她的内心抖了一下,面上却从容地挖着那指甲缝里的黑泥。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放在身体两侧时不时颤抖,她早就看在眼里,并且看了好半天了,从而找准机会捕获了它,温柔又不失力道地捏住,托在下方,捧在眼前,借着夜视灯光看了半晌。
卡嚓卡嚓。
指甲刀咬合钳夹住他的指甲,干脆利落地剪起来。
半夜,靠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意识。
尽管只有片刻。
他马上伸手往旁边摸,却摸到一片柔软皮层,他才想起,自己没有带面具。
对不起,我的脊椎动过手术,不能长时间压迫姿势。特别掐细的声音响起,仿佛怕惊扰到他,又带着试探的意味。
见他没有反应,当即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左手。
她摸到的部位是冰冰凉凉的,空调房也没暖和他的身体。
他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没动。
仿佛她提了一个极难达成,媲美登月的要求。
灯光更暗了,像一盏小台灯亮在整个空间,发出柔和至极的光。
她也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和干裂的唇,整个深熬憔悴的面容。
他等着。
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帮你找到他。
赵志坤......你来这儿是为了找他?
漠然的人首次正眼看她,是她以哄小孩的姿势,半蹲着,不厌其烦引他说话交换得来。
我知道他有几率出现在哪里。
她手上精美的吐司包装袋不停地抖,给气的。
毕竟,他在见到那张合照后,还没有把她怎么样,已经算是仁慈了。
商场终于停止营业,她才得以在工作日过成休息日。
从吐司店走出来,对面的包子店稀稀拉拉坐了两三桌。
她没有歧视,视若和刚才的左手一样疼爱,修剪,磨皮,搓揉。
大功告成,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沉默了会儿,她放开他的手,起身搬着椅子回去了房间,没再出来。
修剪完后,用免洗洗手液给他搓洗了一番,那情景,就像幼儿园老师给小孩揉手,清洁完后,她拿出护手霜,薄薄地抹上一层,再寸寸揉抚,让粗糙的皮肤吸收。
可能是她的日用品质量真的很好,擦完手霜的男性手掌的手背皮肤,立即有了一层好肤质的润泽。
她毫无预警地伏上他身体,蓬面而来的馨香笼罩,他的另一只手就被她握住。
她一边做这些,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说话:身体也是会有情绪的,当它缺少照料,它会感到不舒服,你就吃不好,睡不好。
如果要问,这是谁告诉她的。
她会说,这是从前宠物医生告诉她的道理。
促使他想戴面具的,就是对面蹲着的女人,她默默注视他的行为,上翘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什么,带着防备,又带着欲言又止,眼水波光粼粼,努力表现出无害的一面。
你不饿吗?不吃不喝的。
还是不合你胃口?但路边那么随便的面条,你都能吃,我做的就算味道不好,但食材本身味道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