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见约翰迟迟没开口,尤金淡淡唤道,如果你不知道给我什么,那我提下要求吧,我要关于安格斯的。
约翰心里一沉,脸上仍保持一派冷静。安格斯的突然失联,如同死亡,他怀疑是夏佐搞的鬼,眼下却没有能力再回美国找他算账,而敌人近在咫尺,明里暗里,他要防备的人太多太多,就连眼前的尤金,他都是下意识防备。
假如尤金真是自己人,他的势力在美洲,完完全全可以利用他和法兰杰斯周旋,假如他不是自己人,告诉他关于安格斯的事,对于生死不明的安格斯来说威胁极大。约翰一时拿不定主意。
尤金将资料卷起来,在掌心轻敲,我会给机会,让对方用行动证明。而你,医生,你防备心重,谨慎,每一步都是算准了再走,你只相信你自己,你这大半生也确实漂亮,可惜如果你愿意早点给我机会,你的人生不会有这两年的污点。
约翰直视他,仿佛在凝望一座冰雕,而这座冰雕就像被施了错误的魔法一般在高谈阔论,有些滑稽。
尤金摇了摇卷起的资料,为了节省时间,方便我们以后的合作,我给你两条信息。第一,下个星期四,传闻中的枫叶医生会在皇家医院给一个病人做手术。第二,查理人在捷克斯洛伐克,他和一个刚崛起的地下佣兵组织有点联系,叫死亡联盟,目前他们只在东欧和亚洲活动,老大是中国人,名云棠。
约翰在抽屉里拿了一份资料,顶着他大胆的目光将资料递给他。尤金微微伸手接过,翻了翻。这显然是一份名单,记录了人名和年龄,以及其人曾经在美国某个州的基地。
我需要你从美国监狱把他们一个个捞出来,不择手段,办得到吧?
尤金将名单扫了一遍,大概三百来人。
哼,你今天就是冲着枫叶医生来的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但愿你回去以后能多活几天!恺撒极怒,想起现今万物的杀人方式,心中不禁颤栗又欢腾。
约翰似懂非懂地抬起下巴,恺撒发亮的暗眸如同一条毒蛇铮亮而夺目的皮囊,濡湿且凉地从他的脊椎骨往上爬。
哦,不是我能来的?恺撒,你是离开了安魂会就失忆了吗?不记得皇家医院姓哈特利?
恺撒冷笑,我看是你失忆了,该不是脑子被炸傻了吧?安魂会?安魂会的决策人,是我,皇家医院是安魂会的,自然也是我的。哈特利,我留你一条命,你就该知足了,别逼我像对付安格斯一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约翰心脏一抽,面不改色道:是吗?很可惜我不知道安格斯是怎么死的,正好现在我人就在这,你倒是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看看。
你是谁?
约翰·哈特利。
约翰·哈特利?你还活着啊?对方的语气听来有一瞬的恍惚,唔威廉·霍克早就死了,他的职位由尤金·林德沃担任,如果你真是约翰·哈特利,我相信你能找到他的联系方式。再见。
你来干什么?
这两年,两个法兰杰斯雄踞一方,艾维斯五世和安格斯下落不明,约翰·哈特利如坠深渊却又卷土重来,一个一个都没死得僵硬,恺撒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过得焦虑,偏偏顶头的老大毫无反应,如今还跑来皇家医院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一个无关紧要的手术,简直是要愁死他。
要知道,皇家医院在以前是哈特利家的主场,纵使哈特利家族没落,只要他还挂着哈特利这个姓氏,在皇家医院就依然畅通无阻,可以为所欲为,更不要说是卷土重来的约翰·哈特利,他压根不是个废物。
老院长咽咽口水,战战兢兢地把约翰拉到一边,哈特利医生,你怎么来了?
约翰忽视了院长,迎着数十支冷箭,毫无畏惧地将目光落在门口的另一人身上。是个意大利人,双手戴着手套,鬓角发白,浓眉下一双墨眸睁得老大,撑起了微微耸拉的眼皮,眸底的两点白光如同两把冰锥,直扎约翰心脏的位置。
约翰轻轻推开老院长,向前走了几步,冷冷道:恺撒。
我开玩笑?约翰转而道,安格斯三世没教过你一个道理吗?
什么?
男人不会生孩子,有个孩子养就该感谢女人感谢上帝了。
约翰一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时给他一个白眼,微扯唇角,你有孩子吗?
有。
你确定你的孩子是你的种吗?
约翰睨了他一眼,有些心累,干脆说道:死没死,大概只有夏佐·佐-法兰杰斯才知道。
我明白了。尤金说,我想见见他的儿子。
五岁的小安格斯有一头柔软的墨发和忧郁的蓝眼,嫩白的小脸上再无表情,平静而冷漠。尤金在二楼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喷水池旁边的他,不由得蹙了眉。穿黑裤和条纹毛衣套黑色外套的小男孩,有一瞬间抬起头来凝望他,与年龄极其不符的深沉目光似是压抑了什么,偏过头去时,仿佛每一根睫毛都在散发森冷的寒意。
<h1>番外四:局外人(18)</h1>
秋冬更迭之际,约翰准备了一笔钱,打开尘封已久的箱子,拿出一份名单。这是安格斯三世给的,这些年来他和安格斯从未联系过上面的人,只因信不过他们对一个死人的忠诚。
在名单上找到在美洲的主要负责人威廉·霍克的号码和地址,约翰尝试打一通电话过去,时隔多年,他不知道上面的联系方式还有没有用。
安格斯真的死了?尤金问。
在安格斯三世离世后,阿拉伯人传了话,让他们都听从约翰·哈特利,能了解到的关于这人的传闻并不太好,他的手下们也一直认为约翰·哈特利是个废物,能在安格斯三世生前谋到这个位置全凭他走了狗屎运,身边带着个安格斯。当时他们做好了准备,等着给这个废物收拾烂摊子,结果十多年来,约翰不和他们联系,也混得风生水起。
尤金明白,安格斯三世选择约翰·哈特利不无道理,只可惜,他防备心太重,又或者说,他从来没相信过安格斯三世,因此这样冷落他们。当然,尤金清楚自己有一份责任,没有从一开始就厚着脸皮凑近他们,导致安格斯出事。
尤金的话简单扼要,毫不拖泥带水,约翰如闻天方夜谭,惊愕良久。
你爱信不信,公平起见,你也得给我两条信息。
约翰哪有什么信息可以给他?
半年之内。
他很有自信,约翰却是不大相信地点点头,两人对视半晌,尤金冷哼一声,你不信任我,就是不相信安格斯三世的能力。
约翰一愣,礼貌微笑,换作你是我,你就信了?
对方挂得很干脆,约翰愣了愣,随即在名单里找尤金·林德沃。
三天后,约翰迎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同龄人,尤金·林德沃。这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年龄与约翰相仿,暗沉的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深邃的碧眼冷漠而疏离,一身黑色长风衣携带冷霜,周身散发凛冽气场。
医生,有何吩咐?尤金靠进沙发,强劲有力的左腿叠放在右腿上,目光如炬,望着约翰的鹰眼满是审视。
他要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付安格斯的,用病毒吗?这就是他今天来的目的,手术室里的枫叶医生,是这一切的源头。
见约翰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恺撒心头的怒火不由得更甚。凭什么,他这个废物凭什么这么有底气且无所畏惧?想他机关算尽,从一无所有爬到安魂会第十二级成员的位置上,就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可为了生存,为了权力,仍得看着艾维斯五世的脸色,仍得和同级别的人你来我往地较量。
至今,安魂会不复存在,万物悄然崛起,这其中,硝烟燃了无数个日夜,他也老了,精疲力尽了,回过神来,才终于站在金字塔的最高层。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金字塔的顶尖上是天,有人就站在天上,如同遥不可及的神。他几欲望断脖颈,也难望到天上的人满意的面容。
恺撒担忧,那些人会转了念头,选择约翰·哈特利,否则,枫叶医生不必亲自来皇家医院,哈特利的后花园。转念又一想,他否定了这个猜测。约翰救了索尔兹伯里公爵夫人,间接救了索尔兹伯里一家,破坏了万物铲除敌人的计划,再加上他是安格斯的教父,理所应当要成为万物最该杀的人,枫叶医生来这里,大概是要亲自动手。
约翰对眼前这个明显的敌人不太熟,以前也没有太多交集,但此刻看着他的脸,他只觉得恶心。他压抑着想要报仇的滔天怒火,眉眼如寒冬风雪,声音清冷,我是医生,来医院,你说我来干什么。
恺撒攥紧拳头,哼,你算什么医生?来医院,也不看看这里还是不是你能来的!
老院长心里悲叹一声,目光在地板上摸索着,像两把铲子,意欲在地上挖出个坑来把自己埋进去。
哈特利
恺撒看着约翰无所畏惧地走到自己跟前来,两排黑衣男人纷纷拔枪指向他,子弹上膛,他的脸上却仍没有半分惧色,顿时叫他心悸。
言下之意,男人没有资格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种。
尤金深吸一口气,冲嚣张的约翰冷笑一声,拉开门径自离开。
一个星期后,约翰携两个年轻人步入皇家医院,转进前往手术室的长廊,约翰就被拦了下来。站在原地,一眼望去,手术室外两排黑衣男人站得挺拔如松,望着约翰的冷酷眼神如劲风带箭,垂在身侧的大手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出腰际的枪支将约翰三人射成马蜂窝。
当然。
是吗?约翰冷不防一笑,意味深长。
盯着约翰不怀好意的眼睛,尤金当即明白什么,沉声道:医生,你最好别拿安格斯的血脉开玩笑。
看了好一会儿,尤金转身向约翰说:我该走了。
约翰点点头,满眼狐疑。
尤金拿着资料踱步到书房门口,大手搭在门把上,思忖片刻又回身看着约翰,你确定他是安格斯的种?
谁?
出乎他的意料,电话通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约翰深吸一口气,道:我想找威廉·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