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不耐地皱起眉毛,敲了敲桌子,说:“你傻呀!小日本现在是投降了,可是其他的帐可还没完呢,你真以为现在回去就能双宿双飞、高枕无忧了?而且最最重要的,你现在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啊!要我说,你就别瞎琢磨了,先安安心心的待在这当你的摄影师,等局势彻底稳定了再说。”
楚瑄张大嘴巴想要反驳,可是想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懊恼的抱住脑袋,闷闷的说:“还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真是恨死“等”这个字了。当年谢霖让他等,说打完了仗就跟他团聚;他等了,一等就是八年,等得心都要焦了。现在好容易打跑了日本人,结果还没完?再等下去,他就要等成大叔、等成老头子了。想获得一点点的幸福,怎么会这么难?
“啊?”
沈靖羽默默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帮他把衣服拉好,回答道:“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什么?!”楚钰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到两个人都肯定的点头之后,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翘起老高,拳头提起来向下一挥,大声喝彩:“太好了!打了这么多年,小日本终于可以滚出去了!”
这着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沈靖羽听到后眼睛也禁不住亮起来,接过报纸反复浏览。
日本的确是投降了,一个多礼拜前的两颗原子弹彻底粉碎了帝国主义侵略的野心,长达八年的战争总算是以胜利告终,楚瑄欣喜得简直想要仰天大笑。
沈靖羽把他让进屋里,边倒茶边微笑说:“太好了,我这就给父亲打电话,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哥?你在吗?快来开门呀!”
在他的不懈骚扰之下,大门终于是从内侧打开了,一位面容白皙沉静的亚洲男子轻轻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对他说:“你哥昨天睡得晚,现在还在休息,不要打搅他。”
楚瑄“噢”了一声,心说十有八九又是昨晚在床上乱折腾了。没想到这两位都奔四了竟还是这么龙精虎猛,可怜他自己,正值壮年却依旧独守空闺。
难道是敲错了?楚瑄有些狐疑的走过去,打算开门查看情况,却恰好听到门外人用字正腔圆的汉语低声回了四个字:“雪桥,是我。”
是……谁?
楚瑄忽然有些不敢开门了。他期待,可是他也害怕。他怕一旦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他会失落到当场痛哭;他怕一旦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怎么反应才好。
楚瑄以为他还要再劝自己,便斩钉截铁的答:“别说了,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再改变主意,三天之后准时出发。”说完,便干脆利落的扣下了电话。
等,他是绝不可能再等下去了。无论如何,他也要亲自去寻找一个结果,至少不会让自己的后半生在苦盼与失落中度过。
夜里不知几点,楚瑄坐在客厅里对着皱巴巴的一张信纸发呆,身边散落着收拾了一半的行李。
距离上一次接到谢霖的来信已有四个月之久。四个月的时间,放在这里不过是衣裳从厚变薄的区别,放在国内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沈靖羽暗暗叹了口气,希望那小子能贯彻“祸害遗千年”的预言,早点发来联络,也好让小弟安心。
楚老先生接到消息果然是十分高兴,当晚便把儿子们叫到他住的地方,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大餐庆祝。
楚瑄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但当着父母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强装笑颜勉强应付了事。
一九四五年八月,英国。
曼城的街道上,一位亚洲面孔的青年攥着一张报纸,旁若无人般在路上奔跑。
他的神情实在是太过欣喜,几乎连眼睛都在发光,衬得那张白净精巧的面容更加艳若桃李,叫路人都忍不住驻足欣赏。
楚钰见他神情失落,活像只霜打了的茄子,心里也有些不落忍,便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男人。
沈靖羽接到他的眼神示意,犹豫了一下,出声安慰道:“雪桥,你也不要太急。我先想办法跟那边联络一下,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兴许国内的局势并没有咱们想象的那样乱,如果他也同意,那你们再商量见面也不迟。”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其实能不能真的联系上谢霖,沈靖羽自己也说不准。这些年来,国内硝烟四起,大小战役不断,他们远在大洋另一头,根本没办法与谢霖及时联系,只有偶尔收到那边发来的信件或是电报,听他简单描述近况,才能得知此人至少还没有死掉。
楚瑄坐在桌子旁兴奋得一直抖腿,喝了一口茶,笑容满面的说:“我下午就去订机票,然后收拾东西回国!”
“回国?”楚钰霍然转身看他,“现在?你自己一个人?想什么呢!”
“怎么不能回国了?”楚瑄见他反对,立刻便急了,站起来大声说:“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仗也打完了,不回去等什么呢?”
“打什么电话?你俩说什么呢?”
楼梯上,楚钰披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走下来,丝毫没发现自己暴露在外的胸肌上的点点红色吻痕。
“哥,你……”楚瑄接过沈靖羽递过来的水果茶,一转头看见楚钰这副尊容,忍不住咧了咧嘴巴。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沈靖羽一问,楚瑄立刻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举起手中的报纸给他看。
“日本也投降了!战争结束了!”
良久,门外的人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叹了口气,低声说:“是我唐突了。没关系,我改天再来。只是……你的票,或许明天可以先去退掉。”
忽然,屋子外传来几声微弱的敲门声,虽然声音很轻,不过毕竟是在寂静的深夜,楚瑄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谁呀?”
门外人没有应答,楚瑄反应过来,便又用英文问了一遍,可依旧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国内迟迟不来消息,楚瑄每天都睡不安稳,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
数不清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先斩后奏一个人跑去买好了机票,回家后才给楚钰打电话通知说:“哥,我已经决定好了。就算国内现在形势不佳,我也一定要回去找他,绝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干等下去!”
“什么?不是,你等会儿,你……”
只可惜他跑得太快,想搭讪的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他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只能无奈摇头兴叹。
“哥!快开门!你在不在呀?哥!”
就这样一路跑到几条街外的住宅区,青年冲到一幢独栋小楼的门口,用力拍打起大门,一边拍一边用中文大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