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头,发现艾伦站在我面前。他指了下身后,一个喝醉的兄弟横占了整张沙发。
可以可以,艾伦你坐啊。
弗洛克勾着我的腰把我往他那边带。右侧的沙发深深陷下去,艾伦坐下来了。他把酒杯放在前面的茶几上,落下的时候冰凉的杯座刮过我小指。我触电似的将手收回。
我略微有点头痛我想男人从不认为穷追猛打是件羞耻的事,只要结果是好的,他们可以毫不吝啬地跟兄弟侃谈,甚至故意夸大某些细节。
要点面子无伤大雅,如果是从前我听听也就过去了。但今天
我按住他的酒杯,弗洛克,少喝点酒。
艾伦的模样变化很大,他甚至蓄起了长发,黑色发稍垂在西服领子下面。周围的男人跟他说着话,他面上仍有一瞬会浮现出类似厌世的神情。不同的是,以前他露出这种表情,我会觉得他尚缺少与世界抗衡的能力,而现在他用眼神告诉我,他可以轻而易举将世界碾碎在脚底。
弗洛克还在惊讶我比他先认识他敬仰的老大,哇,宝贝,你是怎么认识艾伦的?
额我们,我们高中同校。我简短地回答他。弗洛克,能再给我倒点酒吗?
劫后余生,我大口呼吸着,哈对、对不起
他的目光在我胸前停顿一秒,但很快移开。艾伦再次开启了检测器,这次从下面开始吧。
艾伦蹲在我身前,震动的仪器贴住我的小腿一点点上移。
他的手来到中间,分开点,扫不到里面。
幽绿的火焰从他眼里冒出来。现在,能把衣服脱|掉吗?
艾伦坐回座椅上。火熄灭了,隔着一方长桌,他冷漠地看着我将外套、上衣一件件解|开。
裙子躺在我脚下他也没有说停,我的手按在胸衣的后扣上,虽然指尖颤抖却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艾伦关闭了检测器,语气轻松了一些,好像确实没有?
你、你看我没有说谎,东西真的不在我这里
银色器件在他手心里翻转,他看起来像在思考。
我紧张地闭上眼,听见声音转到了脑后。艾伦在检查我的头发。
头发还是这么长。
他的声音像一条阴暗的隧道,通向我的耳朵。每一根发丝都不被放过,脑后持续传来嗡鸣。我忽然感觉自己置身于理发店中,理发师问我,头发这么?,准备剪多少?我转头看了看邻座的男人,冰冷的推子在他脑袋上嗡嗡地震着,光滑的铁面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在这道光里,我看见他的头发正飞快地脱离他的身体,它们躺在惨白的围布上,变成四分五裂的手和脚。那一刻我吓得从座位上蹦起来,仓皇逃了出去。
它能检测出可卡因,在不在你身上,我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你要怎么检查?
很简单,你就站在这里,如果扫描到了它会响。
弗洛克刚要介绍我,艾伦打断了他,啊,我知道。
他停顿片刻,端起一杯没人动过的酒递给我,我们认识。
艾伦带着一派之主的礼仪,他笑着,但笑意散尽在眼底。他静静地看着我,等待与我碰杯。眼里的苍绿落在额发的阴影里,稠地像一滩搅不动的潭水。
艾伦没让我如愿,他就这样单刀直入了。
接你来之后,我的人把你家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货。我想东西可能在你身上。
他一定在开玩笑。我一直很反感弗洛克做这种事,但我没想到翻船来得这么快。
有人靠近了我,他挡住了我的光。
我下意识往后退去,碰到了一只手。它绕到我脑后替我摘下眼罩,刺眼的光线渗入,意料之中的我看到了艾伦的脸。他仍穿着那套纯白的西服,他以前时常穿一些暗系的服装,从什么时候起,他也爱上了这样干净的色彩。
艾伦垂眸看着我,将我笼罩在他制造的阴影里。
弗洛克从我手上抢走了它,他紧张地解释道,他们不会一直做这个,只是耶派最近做基建,他们需要钱。
那一刻的弗洛克让我感到陌生,之后的几天我完全联系不上他。直到某一日,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敲响我的门。他们手臂上别着一枚造型奇特的徽章,那是一对黑白交织的自由之翼,是耶派的标志,弗洛克也有一个。
为首的风衣男说:弗洛克背叛组织跑了,他说货在你这里。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只想苦笑一下这时候我会感恩上帝赐予人类的表情是那么丰富,他们可以笑着哭,也可以哭着笑,当然更多时候是不动声色的冷漠。
我既不想艾伦知道我和弗洛克的事,更不想艾伦提起我与他之间的事。
当然,我不会怪艾伦,他只是不喜欢我,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喜欢和讨厌的自由。
我必须闭上眼,否则我总能注意到艾伦的视线偶尔落在我脸上。灯光很暗,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饱满的绿,让我想到藏在丛林深处的狼,无论监视还是进攻,都让我如芒在背。
那天我借口不胜酒力让弗洛克提前送我回了家。我想,以后耶派的聚会我再也不要参加了。
夜里我梦见了艾伦。
<h1>枫藤(艾伦)</h1>
当弗洛克带我参加耶派的聚会时,我才知道他口中常提起的老大,是艾伦耶格尔。
他正坐在沙发中间与人交谈,看到我们过来他站起了身。
手抽回来的瞬间我才开始后悔,因为我实在太刻意了。
但艾伦好像没有在意,他目光越过我,跟弗洛克闲聊。他岔开腿,把手肘抵在膝盖上,悬空的手腕一高一低叠在一起。
他的加入让本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一呼一吸间,包厢里的空气也变得浑浊。我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度,腰侧的皮肤在弗洛克的掌心下捂出汗,我悄悄把他的手移开,又闭着眼闷了几口酒。
宝贝,我有分寸~弗洛克在我耳边打了个酒嗝。
我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弗洛克,少说两句。
抱歉,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还好他没再追问,弗洛克总是很容易被我转移话题。他搂着我坐在沙发上,或许是第一次带我见耶派的兄弟,他今晚显得很兴奋。
他跟我说过,耶派的人一直跟着老大做事,没有余暇谈感情。他们中有母胎单身的,有偶尔搞一夜情的,但很少有人正儿八经交对象。说完这句,弗洛克面带珍惜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现在他干完了一瓶酒,在周围人的起哄下,弗洛克开始跟兄弟们炫耀是如何俘获我的。
他嗓音干哑地说: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有多久了?大概六年了吧。
我害怕,真的害怕,但越害怕就越在意他的动作。
艾伦的手在我两|腿|间游弋。因为要保持站立,我没法将腿分得很开,黑皮革手套频繁地擦在腿心。他的热度早被手里的黑色吞尽,坚|硬冰凉的触感让我脚底发麻。
我控制不住地啊了一声。我看见自己的双手撑到他背上,而大腿将那只手狠狠夹|住了。腿心与手套交换热度,这一刻我竟然生出一种安稳的错觉,我感觉自己好像墙壁上脱落的枫藤叶,被风刮着忘记东南西北,最后又被它平稳送向地面。
我的声线也在颤抖,我恳求他:艾伦
拜托了,请让我停下。
好了,不用脱|光。
忽然,他的手停住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啊。可能是因为你穿了衣服,所以扫描不出来。
他把检测器举到我眼前,让我看印在背面的字障碍物或厚衣物可能会影响检测结果。
艾伦他会剪掉我的头发吗?
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我在黑夜里等待剃刀。有一瞬间我甚至想,就让他剪掉吧,剪掉头发我就什么也不欠他了。
待他全身都扫完一遍,我双腿僵直地杵在原地,背后的冷汗浸透了上衣。
他抬起手在我眼前按下了开关,仪器顶端闪烁起诡异的红光。
从头部开始,我尽量不碰到你。
艾伦的手很稳,检测器跟我的皮肤保持着微小的距离,或许只有几毫米。我从来、从来没有跟他这么近过。我甚至感觉移动间他的手套会扫过我脸部的绒毛。仪器运作时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我的胸腔也跟着一起震动,额头上冒出了汗,我想艾伦已经看到了。
没有艾伦,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做的什么生意,弗洛克也很少跟我说组里的事!
面对我浅陋的辩白他没做任何反应,深绿的瞳仁如两潭古井,沉寂着没有丝毫裂痕。
艾伦给右手戴上了一只黑皮革手套,他从桌上拿起一块银色物件,告诉我这是微型检测器。
艾伦!这次是我先脱口而出。艾伦笑了笑,笑容干涩,啊,还记得我。
他这句话好像一声讽刺,他不可能认为我会遗忘他。
我以为他是不是想要叙旧,或者说我希望他能跟我叙叙旧。跟即将遭遇的未知相比,酸涩的往事被翻出来,最多也只是难堪。何况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们蒙着我的眼睛,汽车一路颠簸,我被带到了耶派基地。
脚步声渐次离去,身后的门咔哒锁上。我想我现在应该正在办公室中央,我不太确定,又或者是窗户旁边,因为我感觉有阳光打在手背上。
房间里响起一阵衣料的摩擦声,椅子吱呀一响,随后皮鞋清脆地踏在地板上。
弗洛克虽然激进和有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中二,但他是个不错的男朋友。他喜欢我,也对我好。我选择他,这也是我的自由。
我最近和弗洛克的约会很少,问到他时,他说他忙着跟老大谈生意。
直到前几日我在他的包里发现了一袋白色粉末,我问他,你说的生意难道是走私毒品吗?
在长满枫藤的巷子里,他拿着一把椅子,打跑了几个欺负我的混混。
我想从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只能有他了。
我也穷追猛打追求了他三年,但艾伦从来没什么表示。我追他,他追自由。他像是一心要做大事的人,高中就开始拉帮结派。后来我去外地念大学,这段猛烈的单相思便无疾而终了。再次见到他是什么感受呢?
他比以前高了许多,一身纯白的西服衬得他挺拔结实。他面部的线条干净利落,五官硬朗,只有下巴上留了点淡青色的胡渣。
他变得更成熟、也更疲惫我却还是很快将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艾伦艾伦,这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