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嘆:當年教你說話,你總不開口,我可發愁了,想你這孩子是不能說話呢,不肯說話呢?
後來媽媽見我口才便給,才智過人,不愁了吧?
薛媽媽佯嗔瞪他一眼,照愁不誤,怕你聰明反被聰明誤,性子又落拓,越發煩惱了。現如今討了媳婦,我可以稍微放心了。那孩子依你提過的為人處事,還有她刺繡的心思,想來性子細膩體貼,有她在你身邊照看,壞不了。孩子,媳婦是好媳婦,要珍惜,善待人家。
黃昏了,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吩咐廚房做,另外準備點心,你家去時帶走。
廚房有什麼就上什麼,別費事。對了,點心給我甜的。
薛媽媽奇道:你素來不吃甜食,改口味了?
原婉然所贈一沓繡帕皆用上好緞子,質地光滑細致,疊在頂端的一條是葡萄紫,色澤穠艷貴氣,帕角繡一簇帶葉紫藤,綠葉紫花深深淺淺,葉子夾雜櫻草、雪色,顏色富於變化,讓整個繡樣鮮亮靈動。
趙野道:我媳婦說,四合院適合庭院栽種的花樹多了去,您獨獨挑上紫藤,必然極喜歡它,便選它做花樣。
薛媽媽默然,半晌頜首,緩緩道:我家老家,不是天香閣後花園有塊地兒叫宜陽春。在那兒,曾祖父親手種下幾十株藤蘿,搭上廊道架子,讓藤蔓緣架而上。每年春晚花開,紫藤累累,鳥語花香。遠處看時,花廊藤花披垂,一重紫接一重紫,彷彿重重煙霞。人人都說薛家藤花廊像仙境,美不勝收,我打小看慣了,只道是尋常。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直到那年春天,有一天
我媳婦說白住你的房子過意不去,這幾日趕著繡了幾條帕子送您。
這孩子有心了,薛媽媽問道:她在京城住得慣嗎?
住得慣,趙野忍不住微笑,就是每天買菜肉疼。在鄉下遍地野菜,她還弄了菜圃,吃都吃不完;在京城,瓜果菜蔬樣樣得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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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有人輕輕應和,墨寶,別吵到街坊鄰居。聲音溫柔可親,正是出自原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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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之謂甚,豈可再乎,翻作白話是:這種事一次就夠了,怎麼可以再來第二次?。因為比較文言,這裡解釋一下。
他歸還騾子給店家,回到家所在的四喜胡同,沿路空無一人,除了月光,並無其它光亮。兩旁宅院靜悄悄的,胡同裡的人家八成歇下或將歇下了。
快到家前,趙野繞進小巷,步向宅子後頭。
薛媽媽的宅子前後設門,他或原婉然獨自外出時,一人用一門,如此一來,誰外出便自個兒在門外上鎖、歸家開鎖,不必勞動另一人關門等門。
薛媽媽眉尖微攢,那�
我偶爾回鄉下找他們,便夠了。趙野笑道:媽媽別擔心,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行的事。
薛媽媽思量來日方長,這事急不來,便讓丫鬟傳飯,趙野一旁陪著。兩人吃了沒幾口,丫鬟通報教坊司來官員談公務,薛媽媽只得丟下趙野,往天香閣樓舍去。好容易完事,回到居處,位子尚未坐暖,其它娼家老鴇拜訪,商量京城百媚事宜。
她慢挑斯理由首飾匣挑了一支白玉簪插上,對鏡一瞥,見趙野走來自己身後立住,剎那笑逐顏開,臉龐添了許多生氣。
媽媽。趙野俯身抱了抱女子。
薛媽媽抬手拍拍他的頭,輕聲細語:好孩子,什麼時候來的?
我沒道理待她不好。趙野說:她很可愛。
薛媽媽一臉欣慰,偶然動念,因問道:將來韓一回來,她跟誰過?
自然跟大哥回翠水村,趙野不假思索答言:她喜歡的是大哥,不是我。
趙野見問,答案其實很簡單,臨出口卻莫名其妙在舌尖煞了一下,才說:我媳婦喜歡。
好,好,懂得疼媳婦就好。薛媽媽點頭笑道,又叮囑:以後你不是一個人了,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多想著媳婦,再不可要幹什麼便幹什麼,凈由著自個兒性子來。
趙野滿口應承,薛媽媽盯著他青春煥發的面孔,嘆道:光陰如箭,這會兒你都成家了。
薛媽媽的語聲消失在靜默之中,淺淺綻開一抹笑靨,神氣恍惚而溫柔。
可不多久,她回過神來,放眼室內景物,驟然意識自己現如今身在何處,臉上夢一般的光輝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凄涼慘笑。
不過那點失意隨即泯沒眉間,剎那她恢復常色,轉換話鋒。
薛媽媽道:那孩子既然肯種菜,要不這麼著,你們把後院空地闢作菜圃。那地方大,只作晾衣服用,原就可惜。
好,我家去跟她說,她肯定開心。趙野笑道:這人愛開源節流,正盤算進繡坊做繡娘,接大件繡活掙更多銀錢,知道繡坊管午飯茶點,更心動了。
自食其力是好的,不過成日做繡活,久視傷血,久坐傷肉薛媽媽忽然打住話聲,凝睇手下攤開的繡帕。
估計下一章是休更前的最後一章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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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門地處冷清後巷,婦人獨行危險,因而他用小門,讓原婉然用大門。
這夜月色昏淡,他還有些酒意,不大能對準鎖孔開鎖。鑰匙碰在鎖頭上,鏘鏘的聲響並不大,院內墨寶依然察覺,叫了起來,那吠聲由遠而近,一路響近小門,末了頓在門後汪汪幾聲。
墨寶,別叫。趙野囑咐,原婉然睡得早,又無須等門,這時或許已安置了,墨寶吠叫怕要吵醒她。
趙野眼見薛媽媽分身乏術,便起身告辭,拎著廚房送來的點心家去。
尚未走出天香閣,街上一些舊日玩伴曉得他來了,但凡這日不在各自妓院當差的,一齊找他吃酒。趙野惦記說過回家吃飯而推辭,大伙兒不依,極力邀約,他卻不過情面,便去了。
席間傳杯換盞,言笑晏晏,眾人拉著趙野敬酒,趙野好容易離席脫身,月娘已高掛天際。
趙野應答,仔細端詳薛媽媽,媽媽,你清減了。
是嗎?薛媽媽不以為意笑道:近來事多,忙瘦了。
她轉身拉著趙野,上炕對坐噓寒問暖。趙野由懷裡掏出一方包好的巾子,遞給薛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