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赫从一出生就是三殿下,身居高位久了,一眼看去,就知道眼前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陈觅仙在他面前每次低声下气地认错都言不由衷,只是速求脱身的伎俩。
不过陆行赫也不在乎,瞥了一眼神龛:那你许了什么愿?
嗯祈求南安港早日恢复和平安宁。陈觅仙没说假话,只是隐去了前面两个祈求。
来人看起来没预料到是她的样子,有些意外又觉有点奇妙,摇头莞尔,叫她的名字:陈觅仙。
陈觅仙也没预料到猛然将她扯起来的人是陆行赫!
他应该是夜深出来运动,剧烈运动过后的汗水覆在他的俊脸和肌理上,经过体温烘托有点热烫,那日乳汤里亲密接触的事她还记得,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腕,毕恭毕敬地叫他殿下。
战争事态升级,在安置点每日接触鲜血及轰鸣的炸弹声,弄得陈觅仙每日心惊胆战,龛内烛光摇曳,她将果盒置于佛头前,慢慢跪在佛前。
时至今日,置身战火纷飞的南安港,她才知道往日的平静来之不易,多么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陈觅仙合掌,心中默念,祈求佛祖保佑梁越能平安无虞,季国能顺利保住南安港,南安港尽早恢复往日的和平安定
这日,给士兵处理伤口后拉开帘子出来陈觅仙扫了一眼电视机,演的是电影美丽人生,色调黑白,她决定休息五分钟,倚着墙歇息会儿看电视机,食堂墙上高耸的圆拱窗户映照出乌云沉沉的阴天,身旁来往的医生军人纷纷,三不五时有军机低空飞行的声音,传来有咻咻扔炸弹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摇天撼地的轰炸声,两相融合,一时分不清是置身电影还是现实。
陈觅仙再见陆行赫是在三日后的晚上,彼时她刚交班,离开伤员安置点,小房护士早已换班返房睡觉。
陈觅仙在食品分发点取了点夜宵,隔着保鲜膜里头是新鲜的芒果苹果猕猴桃果切之类的,她慢腾腾往度假村北边的竹林处走,真在竹林掩映处发现一座神龛。
说什么说!和你说得着吗?松开!叫崔依的女人犯起倔来,听来是想要甩开男人的手。
还未甩开,就被男人猛地拉上前,稍一低头蛮横地捧着她的脸堵上她的唇,一时吵架的声音消失,空气里只剩下唔唔女人不情愿和男人不忿狂吻的声音。
陈觅仙知道陆行赫纯属明知故问,她当然是第一种,可到了他这里,他身为亚国军事总司令,是这场战争中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所在,她所祈求的季国保住南安港,在他这里就是痴心妄想,不切实际的心愿,只能打消,绝无别的可能。
陈觅仙心中愤慨,在伤员安置点每日接触鲜血淋漓的伤患,加之从未听过如此频繁的剧烈轰炸声,一时感慨战争的残酷,夜间来这处拜佛以求心静,未曾想搭上她之前偷发短信的举动,到了陆行赫这里,成了自身难保还不知死活求神拜佛的蠢货。
这么想着,陈觅仙心念一转,迎着男人俊逸冷冽的眉眼,反问他:在殿下眼中,我深夜在这里拜佛,是求冥冥之中的大威神力实现我的浩渺且无稽的欲望,或是打消我的欲望想来,欲望这东西,在殿下这里是达成也不是,打消也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么请问殿下,你有何指教,或是有何高见?
陈觅仙稍稍抿紧了唇,身前的男人一把扯住了她,面对面时,指腹揩过她唇瓣,话音慢慢有种蛊惑的沉:身在曹营心在汉,泄露军事机密。你说,我要怎么罚你?
陈觅仙被陆行赫的铁掌拽着,明白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他轻轻松松就能令她挣脱不开、退无可退,她只能示弱:殿下,单凭一条报平安的信息就给我安如此大的帽子?短信里可有只字片语是关于军事机密的?更何况,我就一个医生,根本接触不到所谓的军事机密。
是吗?陆行赫注视着手指下陈觅仙那张翕动的红唇,不由蔑笑:陈小姐真是长了一张好嘴。要不要我把你治疗过的酒店员工以及那名护士抓来问问看,看看是谁多的嘴?
<h1>第三� 痴心妄想</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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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南安港战争事态升级,原本暂定的留观乘客可以离开度假村的日子,现在也推迟了。
陆行赫听着,一双审视的眼神在她脸上逗几许,看得陈觅仙心中忐忑时,就听见他说:你还有话没说出来他顿了顿。你还希望季国能顺保住南安港。
陈觅仙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时男人慢条斯理地念出了她那日发给梁越的信息我在度假村留观,暂时无虞。特来度假村的东南边给你报平安。我想你,我没事。
陈觅仙想来真是自己疏忽大意,这种级别的军事行动,纵是信号满格又能怎么样?肯定存在信息拦截机制,只有被允许的信息才能发往外界。
她下意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随后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歉:这里走下去就是我住的那栋楼,我交班后来这里拜一拜。若是扰了您的清静,是我不对。
说来,亚国军队对抽调来的医生护士宽松一些,虽说不能离开规定范围,但平日起码能往来于伤员安置点和房间之间透透气。比起其他只能受禁于房间的乘客,已是不错。
这处竹林是每日返房间必经之路,只是神龛建于竹林深处,陈觅仙顺路过来祈求保佑,没想到又遇到陆行赫,真是冤孽。
只是,心愿念到一半,陈觅仙原本合十的姿势,此时手腕就被一股外力拽起,那股外力颇大,把她整个人拽起来!
是男人的声音:是谁?
两相对视,陈觅仙看清来人,那人也看清了她。
这是她闲暇时在房间翻阅度假村介绍看到的,这处度假村是按照东南亚风格来修建的,总要在一些旁人司空见惯处或是未留意处置座神龛,给人猝不及防之感,更增添些神秘幽静的色彩。
石制的神龛周围一圈护栏,龛顶日久覆了层苍翠的青苔,四周竹林被风拂动传来沙沙声,龛里投射的一方灯光温暖明净,照亮供奉的佛头,垂眼合唇的表情,高深莫测似看遍人间种种。
来时的竹林小径路灯明亮,应是同种景观灯,可莫名就是眼前的神龛异样的亮,与度假村介绍白天拍摄的神龛照片明明是同一处,却具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异样风情。
话音刚落,小径此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在竹叶间出现,有一个不耐烦的女声响起:维麒,你少烦着我了好吧,石小姐接来了吗,殿下不用你伺候吗?度假村出不去,成日夹在你们两人之间,我要崩溃的!
陈觅仙和陆行赫都听见了,他先反应过来,却是一拽她的手腕旋身躲进竹林里。
你怕了吗?原来崔依你还会怕啊?你在我们二人之间周旋多久了?说!年轻男人看来是个急脾气的,上前拽住女人的手大声地质问。
陈觅仙不愿牵连旁人,听了这话心中一沉,也知道凭陆行赫的手段完全做得出来,这下纵有千般辩驳也张不开嘴,只是心中苦笑,想着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引颈就戮、全凭处置。
陆行赫见陈觅仙无话,嘴角还凉凉地勾着,呵了一声:陈小姐,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半夜三更跪在这里祈求季国胜利,南安港和平安宁?不觉得可笑吗?
说完,他瞥了一眼烛光摇曳的神龛:人们总有很多求而不得的欲望,为欲望所苦,故而产生了宗教。人们跪拜祈求,以期待冥冥之中有某种大威神力可以满足他们浩渺且无稽的欲望,或是干脆一点,求神明可以打消掉他们不切实际的欲望,以至于不被欲望所苦。你是哪一种?你是祈求神佛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还是打消你的欲望?
伤员安置点不断扩大,运送伤患的病床往来不绝,不断送来一些亚国的军人。
亚国军队调拨来的军医护士渐多,取出的医疗废物里竟是枪子弹头、炸弹残片之类的,染血的绷带堆积,令人触目惊心。
军事后勤部担心病患无聊,送来书籍报刊之类供人打发时间,原先食堂墙上的电视机整天就是南安港气象台,今日天阴多云之类的话都听厌了,现时也播了电影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