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这座城堡是伯爵的一个梦,一个专属美的世界。他一生孤寂,不是面对政治密谋就是人身攻击。在那个革命的年代,他不满于自己徒有名衔的身份,试图改变而又不得其所,因而常与内阁中的长老意见相悖。但是迫于他的权力,无人提出反驳和质疑,只是背后的不满之声此起彼伏。
城堡走廊和多个卧室里都出现了相同的画作,是一位金发少年和伯爵的画像,年份随着时间有所不同,但是金发少年的容貌却大相径庭。有人猜测,这是伯爵的一种幻想,是他在政治上的不如意和无人理解的困境导致了一个虚拟的神的存在来帮助他获得更高的权力。但是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据史书记载,这位伯爵对于神持批评态度,他似乎并不相信神的存在。不过,在当地还流传其他说法,是这位伯爵当时是真的遇见了神,而从不相信神的他却对这位神一见倾心。因为这些画像和这些故事,这座城堡便披上了更加神秘的色彩,吸引大批游人来此地参观。
金发少年看了最后一段文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想进入城堡,身后却有另外一个少年的声音叫住了他。
来来往往的游客走过金发少年的身边,白金色的头发在太阳下面耀眼地闪着,午后树影斑驳的影子洒在他的脸上,普通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并没有什么的特别的地方,可是来往的游人都会不自觉地朝他望去。
但是也都只是看了一眼,人类的眼睛望过去看见的像是如同经书里描写的天堂一样,纯洁善良的光芒,和他对视时的微笑。
那张脸是无论谁都会感觉到熟悉的模样,像是多年未见的故人又像是年轻时的母亲,划过脑海的印象,却记不住那张脸真正的模样,只留下一件简单白色短袖的身影。
神爱世人。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的,老人们含糊不清的话语混着酒精落入肚中。
满眼忧愁的流浪诗人接过低价的啤酒,坐在老人的对面,听着这些浪漫而又荒唐的故事,用已经只剩最后一截的铅笔写下改编之后的情话。
崔胜澈冷哼了一声:那群老头烦死人了,每天叨来叨去无非就是说赋税太少了,粮仓不够了,还有今天吃的东西又怎么了。他们心里有国家吗?天天就是想着自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想些歪办法继续维持过下去。那群老头手里还拿着东郊的掌管权,也不知道是谁脑子一热还写了世袭制。要夺下那块土地还得明着攻,到时候一群平时话都不说的骑士又跳出来说不人道。就他们最人道了,守着块贫瘠的土地,喊着奴隶干活,无聊了就去街上抢几个好看的妇女,真是最人道的了。
这么说,你的心里就有国家?尹净汉放下手里的酒杯,翘起腿坐在了崔胜澈的旁边,还是说,你想要更多的权力?毕竟我看你不是一直想要东郊吗?
崔胜澈没有反驳:权力又有什么不好?不去争取自己想要的,难道等待神来恩赐吗?
生理反应的厌恶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崔胜澈别开眼睛。
尹净汉看见了来人的神情,好像是逗人成功了一般,耸了下肩,觉得好玩,接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和那些老头一样的黑色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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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却依旧保持着那副高洁在上的样子,无论是黑色的西服还是嘴边的暗红,这些珠光宝气的气息,这些与神圣相反的东西却在尹净汉的身上显得格外和谐。
从崔胜澈的角度望去,尹净汉在上方,他在下面,如同审视自己一般地居高临下。
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的感觉,让他仿佛依稀看见了小时候蹲在教堂黑乎乎的大厅当中的自己,他双手护着微弱的烛火,那一点点暗淡不明的亮光一闪一闪地照着墙壁上的巨大神像。
尹净汉当时正好站在这个房间的阳台上,他其实蛮诧异为什么伯爵会赶在下午就回来。虽然说他也知道那群老头子哔哔叭叭说来说去的沙哑嗓音很是难听,但是其实前几次的所谓的会议,某人也还是皱着眉头愿意听他们逼完的。
尹净汉摇着手中的酒,看着远方的小点慢慢放大,在平台上停了下来。
崔胜澈也看见了阳台上的他,耳朵旁的金发随着风的朝向有了一些弧度,占了红酒的嘴唇留下了暗红的印记。似乎是为了配合他内心的怨气,他故意穿了一套和那些古板老头没有什么区别的黑色西服。
或者说是他
尹净汉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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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也只是把这种当作是健忘,无人知晓他们遇到了神。
即使是有人正好拍下了存在着神的照片,或者留下了有神的画作,但是没有人能够对比出相同的面孔。
因为神的样子对于人类来说是虚无的,他们或许知道神的大概模样,但是他们无法辨别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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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见到神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但是很少会有人认识到自己见到了神。
我也是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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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有着城堡的那块田野已经被政府保护了起来,每到春末夏初的时候,总会聚集一大批的游客,城市里的小孩被学校组织着来到这个地方学习文化,讲讲历史或者什么别的。
coups听了之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虽然内心还是吐槽着这哪里是像,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而这位白金发色的名叫尹净汉的少年,回答完这话却盯住了coups的脸。
那不是一张属于当地的特色的脸,更多的却融入了亚洲人的特征。
嘈杂的声音愈来愈远,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黑发少年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然后指着走廊上的画作说到:您看了简介,而这些画作就是简介里说的那些金发少年的画作的其中一部分。先生,需要我为您拍一张合照吗?
手机取景器里的画作和金发少年相似得似乎像是从画中跳出来了一样,coups奇怪的看了一眼,但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只是按下了快门。
尹净汉也没有检查是否照的好,像是按照例行公事一样拍完照之后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放好了手机继续向前走。
许多年前,也是他和另一个男孩走在一起,似乎也是如此。
相同的身高,却不相同的体型,他看着男孩从青年变成了中年,然后成为了爷爷一辈的样子,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初见时少年的模样。
走廊那头的阳台可以看见夕阳,山上的树叶变黄又枯萎,新芽发芽,他依旧是他。
你相信吗?金发少年回问。
黑发少年激动地带着欣喜的语调显得有一些突出:神爱世人。这是我从小就听过的一句话。先生,不瞒您说,其实我是相信神的,毕竟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从孤儿院到现在还能够有书读,我想大概是神的恩赐才给了我如此幸运的日子吧。
金发少年没有回答,慢慢地跺着步子。
黑发的男孩紧张地看了一眼金发少年,又急忙补了一句我不是想收您多的钱或者骗您的钱,我是放假过来做志愿者免费讲解的,我在这个小镇长大,所以希望能为自己的家乡做一点什么事情。
大部分的游客都只是愿意选择电子讲解器,我看您并没有用讲解器,所以才这么突兀问您的。
金发少年没有拒绝,转身走进了城堡里。
<h1>神爱世人,我爱你</h1>
两个人 一个是尹净汉(神),另一个是崔胜澈(s.coups转世后的崔胜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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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您等一等。
一个黑卷发的少年,穿着的是一件很旧的衣服,但是很干净,看起来大概是20出头的样子。
虽然这么说很突兀,很抱歉打扰您。但是我看您看了很久简介,您是对这个城堡很感兴趣吗?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您参观这个城堡。
少年停在城堡面前的简介立牌那里,鲜少会有游人仔细,大部分游人也就是跟着讲解员,听着手里的讲解器发出毫无感情的翻译。
只有英文和当地语言的两种文字,一般除了母语者的游人,也不会有谁愿意琢磨这个地方写的什么。
城堡建于1883年,伯爵死后这块土地因为革命归国家所有。而这座城堡华丽的风格,也给历史学家留下了许多研究方向和资料。
蝴蝶飞过窗子口外栽培的花朵,下午4点的阳光刚好对上桌上的啤酒,闪着通透的橙黄色。
他也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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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净汉听多了崔胜澈动不动就提到的关于神的嘲讽,没有理他。
以往这时候他说累了就会自己生了闷气回房间,留下尹净汉一个人笑他的莫名其妙,但是今天崔胜澈的格外的异常,说了两句之后丝毫不见别的动作,继续窝在沙发里。
你不是说你是神吗?
尹净汉刚刚从楼梯上下来走进大厅,就看见倒在沙发上的崔胜澈,女仆接过他的外套退到了一扇小门后面,你要不把那些老头给解决了。
不行哦。尹净汉笑着,神爱世人。
每天总会有另一批人来到这个地方,有留着黑色头发的年轻人,也有灰白银发的老人,或许还有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孩,但是没有人会在这里驻足留下。人们匆匆来过,从华丽堂皇的装饰和房间中依稀瞥见千年前的故事,空荡的塔楼只有讲解员声音的回荡,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无人知晓,有人笑着单纯的童话,有人却对此深信不疑。
小镇教堂门口的圣经总是翻着一页,即使是风吹过,也会有教堂里的老人出来翻回那一页,像是呼应不远处山坡上那座城堡里流传的故事一样。
这个依靠这座城堡和故事建立起来的小镇留不住年轻人的热情,只剩下许些老人絮絮叨叨从祖先那里听到的话语。
颤抖的身体,趴在冰冷雕刻的大理石像下,教堂外面呼呼风声雨声还有惨叫和杀猎声,他不由自主地靠近着石像的上方。
脑子里闪过的祈祷词断断续续地挤在喉咙口,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将石像的底座弄得灰尘满布。
那座没有生命的石像就这样盯着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而眼前是唯一烛火的跳动,冰冷石像毫无感情的面部令人作呕。
换做常人,这样的打扮或许不能算上是纯洁,奢华流光的酒气还有珠宝点缀的领口处,在上流社会中算是标配,特别是这种沉闷古板的西服样式,让人总会想到东郊所谓的公爵老头。
纯洁的富人?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耻笑说出这话的人。
就连刚刚生出来的穷屁小毛孩子都会嫌弃包裹着自己的,母亲身体换来的富人施舍的布匹,才学会蹒跚走路的小孩都会偷偷朝着经过的华贵马车踢几块石头,说是平等的教堂里的神父,眼里总会闪着淫荡浑浊的情绪鞠躬从小门迎接着金银财富,紧闭着门口全是乞丐和孤儿的大门。
房间里的那副画像画的时间,尹净汉已经记不清了。
似乎是在和他第一次见面后的一个月之后。
他那天骑着马赶了回来,马蹄溅起的灰尘在田野上留下了痕迹,一看那黄土飞扬的样子就知道他今天又是满肚子怨气地回来了。
就算是神同时出现在这些照片或者画作的旁边,人们反复比比较,也不会有人把他们当作一个人,没有人会察觉出怪异或者相似的地方。
但是coups却说尹净汉和画作中的少年长得像,这是不合常理的。
除非他不是人类
神和常人一样,穿着当时的服饰,用着当时的工具。人们看向神的时候,也不会察觉到什么,就像是见到熟人一样。
只是没有人会说清神到底长什么样。
许多人对于神的印象也就是他们的衣服,但是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或许是温暖的或许是美好的,但是没有人能够说起他们具体的模样,无法用语言勾勒出来。
他抿了一下嘴唇,看向房间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金发少年的画。
巨大而又精致,表面的颜料虽然被人悉心用玻璃罩子罩住了,防止氧化,但是还是有时光和氧气的腐蚀变得有些灰暗。
金发少年的旁边站着的是那位伯爵,与coups的脸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走了几步,coups才跟了上来。
可他还是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尹净汉,憋着疑虑带着尹净汉讲了好几处点的解说,无数次偷偷对比了画作上的少年和尹净汉的脸之后,纠结着开了口问:先生,您长得好像画作里的少年啊?
尹净汉听到这话,神情恍惚了一下,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良久终于吐出一句话: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长得很像的。
黑发男孩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不起先生,忘了问您的大名,请问您
我叫尹净汉。
尹先生,您好,我叫s.coups。您叫我coups就可以了。
似乎几百年之前也有这么一个男孩在他的面前说过对于神的看法,只不过是完全不同的观点。
前面一批游人已经走远,只剩下他和那个黑发少年的背影。
那个男孩因为长时间的运动,手臂有着好看的线条,而他却只是白净瘦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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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相信神吗?
黑发少年突兀地提问,声音不大,混杂在游客闹哄哄的说话声里。
你爱我吗?
神爱世人。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