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赵清絃不太自在地收回视线。
他确实没有说谎,不过是藏起话,隐去一些未明的真相。
没错,现在的他确实没算出左护法的所在地,但从祭台的布阵看得出来,人祭的摆放乃鹤翼阵,以人牲为中心,石室东、西二侧各为翼尖,三点布下祭品,降以雷霆连成线,阴气就会急增。
你早就怀疑大祭司有异?
自我们踏上这岛,他就盯上了你。我非善人,对你施咒不是为了护你,单纯是不想让大祭司计划得逞罢了。
赵清絃只瞥她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道:左护法八字有六字属阴,大祭司把他藏起后确是劫数难逃。
沐攸宁并不知前因后果,可依赵清絃给她的感觉,应不会有人能强逼他才是,便愈发坚定地道:你是想帮她们的。
救不了人牲,想至少救回其余的人。
不管何等立场,想救就该去救,想杀也可动手去杀,若最基本的顺心而行都做不到,又有何资格谈论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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絃哥:我不行
宁宁:可是你好看
是一如眼下的霁月光风,还是
赵清絃的咳声打断了她的想法,大抵是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她权当赵清絃神识不清,在胡言乱语,未有把他的话放到心上,一下一下地轻拍他后背,安抚道:快点休息。
他应言闭眼,气息不稳。
沐攸宁在他唇上履行诺言,又悄无声色地攥紧拳头,许了个不太君子的愿望。
她的手微微发颤,不由得想起以前师兄自嘲的话沐瑶宫上下皆稔恶不悛之人,称之妖魔邪道也不为过。
正如此时看赵清絃难受至极,她心底却涌现了不能言明的欲望,不知由何而生,满脑子想的,是什么时候能与他行双修之道,以求功力提升。
他还没死。
他还不能死。
沐攸宁往下亲去,挑开他松垮垮的衣衫,吻住那道已结成痂的伤疤。
赵清絃强撑这么久和她解释来龙去脉,有好几遍都快将睡着,才刚睁开的眼又再不受控地合上,只觉胸腔窒闷,剧烈的心跳让他意识到这回当真要撑不下去了,用上将歇的力气轻唤一声:沐姑娘
嗯?
他努力撑开眼皮,问:以后还能亲你吗?
叩叩
两人双双望向门的方向。
倒是赵清絃率先反应过来,沉声道:睡了。
堵去陆路不过是无奈之举,毕竟岛上滞留的人反应激烈,为大祭司带来的更多是不便。显然是他在寻某道暗门时误触机关,为掩饰才用炸药将甬道口炸碎,怕有人闯入地墓看出端倪,商议时被左护法听去,便顺势捉了他。
他略一停顿,吐纳数回,闭起眼继续解释:雷娜岛属阴,石室也是,故二者相合。若用八字属阴之人作祭品,墓穴浊炁流转,石室里的某些机关便会不破自开。我不确定大祭司要做什么,才放任澄流接触她打听。
赵清絃不会出手帮忙,也不打算予以阻止。他想,既沐攸宁是对方谋算内最重要的一环,自这源头断了其念想,看着大祭司跺脚干著急的滑稽样子,不比直接杀了有趣吗?
赵清絃答得理所当然,对于方才的探话并无丝毫愧疚,似在谈论些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没想到还能用,看来沐姑娘的男宠非我莫属。
沐攸宁咬了他下巴一口:你当真知晓当我男宠要做些什么?还是等你清醒点再与我说吧。
好。赵清絃应得很快,听不出他有无失望,沐攸宁不禁往上挪动,与他相对视。
是以,左护法只能在东、西室其中之一。
大祭司如此着急,是因为目前还欠一个八字属阴之人,或应该说他正寻找沐攸宁这个至阴之人。
当然不是非她不可,但沐攸宁的体质罕见,无论大祭司想施行什么术法,她都是上佳的祭品,能助他顺利达到目的。
沐攸宁的确察觉到大祭司对她过于关注,却想不通个中原因,她安静听着赵清絃说话,他嗓音朗朗悦耳,不念咒时也能让人听得舒服,使凌乱的心境平缓下来。当他淡然道出自己并非要保护她,竟让她生出一个毫无依据的念头他在撒谎。
也许没这么严重,仅是没向她细细道明,可他就这样生硬地躲开她的视线,她难免起疑,无法相信他所言的冷漠。
赵清絃没注意沐攸宁那探究的目光,他盯着掉到地上的香囊,里面的干花洒了一地,房内弥漫着桂花的清甜,香气淡薄,和他身上的草药味混在一起,竟让人觉得有些心安。
小道长,你怎么不诚实点?
面对她连连发话,许是累极,赵清絃笑得很轻,圈住她的手有些脱力,却是不疾不徐地道:沐姑娘可真是高估我了。
我确是好奇叱姑娘有何事相求,准确而言,想要知道她与大祭司到底是否连手。
一轮静默,久到沐攸宁以为他已是沉沉睡去,耳边突然传来赵清絃的声音:沐姑娘很好。
沐攸宁本就没打算入睡,躺在赵清絃怀里发呆,猛地听得他开口称赞,忍俊看他,倒又回想起刚才的境况,迟疑地问:小道长原打算帮那两名姑娘吧?
赵清絃睁眼,笑而不言。
絃哥:嘿嘿我又行了
薄情寡义,这可真是符合妖女的名衔。
待你养好身体,我们来习双修之术。
少女的嗓音在这雨夜有如屋内的氛围,如蛛网将猎物牢牢囚禁,香甜又黏腻。
窗外滴滴答答下起夜雨。
潮湿的空气使得发尾稍稍翘起,榻上相拥的两人乌发交织互迭,一如轻柔降落的春雨,点点滴滴坠成细丝,纠缠不清。
香囊散落在床边,露出了半枚黄符,燥干了的金桂花撒满一地,清香柔婉,与湿气独有的味道混在一起,飘散开去。
沐攸宁目光灼灼,以吻回应。
温柔的吻落在他泛红眼尾。
哪怕他已沉睡,可耳畔传来的心音仍是那么的紊乱,便是不刻意细辨,按在他胸前的手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不甘,透过心脏的跃动一下一下地敲打这个世界。
沐攸宁自觉五感有所长进,侧耳探听,门外的足音愈渐远离,又传来邻房的开门声,她笑问:是澄流吗?
赵清絃气闷道:总打扰我好事。
哪有什么好事?小道长才是,总睁眼说瞎话。
大祭司法力平平,不过他算出了你乃纯阴之人,又在你踏进这岛上的一刻有所感应,倒算是有点能耐。
沐攸宁眨着眼,短短一天,寥寥几字,赵清絃就能在里面抽丝剥茧,将事情始末理顺,甚至还猜得出对方的下一步,施以阻力。
那
未待她追问,赵清絃便又再开口:沐姑娘说得对,细节详情确是不太清楚,看来我还需再勤勉学习才能好好侍候你。
那就等我好了,再向沐姑娘讨来这名份吧。
沐攸宁苦苦憋笑,她不讶于赵清絃言辞孟浪,只是好奇这位道骨仙风的修道者,是在哪里学来这些说话,仿似小倌馆里争宠上位的男子,说起荤话面不红心不跳的,这样的道长,一旦被拆穿了身份,底下的他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