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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淚浥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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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陸、今生已知前生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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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混濁乾澀的眼眸映照著哥哥,她開口想說她不餓,可是開了口才知道自己居然沙啞得毫無聲音。儘管她沒發出聲音哥哥還是聽懂了她的話,並且回話:「哥哥也不餓,剩了一半,倒掉太可惜了,你幫哥哥吃好不好?」

她不喝,又聽哥哥勸她:「哥哥真的不餓,你快吃,多吃些,才有體力趕快好起來!你再不吃,我太晚下田,爹娘生氣,說不定又要叫我做不少工作,二丫1定不忍心看哥哥那麼累對不對?」

她含淚喝完那碗稀疏的野菜湯,目送哥哥離開。

再睜眼她已經處在一個終年不見半點日光的陰暗處。她的身體虛弱,連呼吸都困難重重。忽然間她懂了她的處境這裡是一處不知名的貧瘠小村子,村子裡有個大地主佃出了所有的地,除了地主一家,其餘的佃農只有遇上風調雨順的年景才得以溫飽。

可是先頭說了,這是一個貧瘠的小村子,非但土地不夠肥沃,連雨水都稀少,大部分的佃農都瘦骨嶙峋,遇上了更差的年景,他們的孩子都要餓死過半。

正巧今年是非常差的一年,缺食少雨,天氣燥熱,所以她染了病,父母最多不叫她下田,根本不可能熬藥給她吃。也因為她總躺著,父母認為她不用吃那麼多食物,一天最多讓她吃一餐。

你與我相處一日便痛苦難耐,修道者的一生何其長,這樣的一生你願意嗎?

寂念倒下前緊握雙拳,俊秀的臉龐滑下一痕淚,他心痛得無以復加,可是偏偏無法訴諸於口,他的憤怒最多成了他額間浮起的一抹青筋,旁人如何知道?

雲瀾自然不知,她拜別了寂念之後起身離去。她離開山洞之後漫無目的走著,忽然一陣燒肉味傳來,她跟隨味道走,幾經周折在一個僻靜處找到一個小山洞。

他回到原處打坐,直到遠處微曦乍現,迎面而來一陣涼風,草木的清新頓時鑽入他的鼻腔,他方知曉天亮了,他見雲瀾未醒,他也不動。

照理說晨間的微涼,理應讓人精神抖擻,他卻莫名的頭暈,他覺得不妙,連忙掙開沉重的眼皮,朦朧兩眼看著雲瀾雙目含淚,小手緊握。

她恭敬地在他眼前跪下,磕了一個響頭:「大師,今日一別,今生不再相見,您的恩情無以回報,唯有祝您修為精進、早日突破三界的藩籬。」

「公主,你說好笑不好笑呢?」

「好笑,真好笑,真難為你去哪裡找這麼多笑話!」

嘻嘻哈哈的日子一日復一日,直到母親接了皇后娘娘指派的工作忙於大典,讓她覷了一個空檔自行出門買香料。

她的母親不再是伽藍國的皇后,洗盡鉛華,時常穿著簡樸的衣服禮佛,成了人們口中的大夫人。她與母親一同住在深宮之中,她們不曾分封出去另建王府,只因建了王府就掩蓋不了她的異狀。所以對外只說父親與叔叔兄弟情深,同住皇宮,一時還傳作兄友弟恭的佳話。

「阿瀾在哪兒?」

她很常聽母親這麼問使女,只因母親最痛恨她拋頭露面。果不其然下一句就問:「裹手了沒?」

她很訝異自己居然有了聲音,聲音清亮一如往昔。自她生病之後,唯一沒有放棄她的就是哥哥,她的爹娘幾乎是默許她病死來節省家裡的糧食。

她眷戀地望著哥哥瘦弱的肩膀,在哥哥溫暖的背上她的呼吸越來越淺,直到再也呼不了任何氣,她才知道那聲好是她最後的迴光返照。

她死後隨即投胎,出生在富麗堂皇的皇宮裡,她的上頭有一個堂姊。她的出生嚇壞了眾人--她生了六指!伽藍王族還真的沒有誰是六指!

她娘看見衝了進來,動手打了她好幾下:「死丫頭,你安分些不行嗎?你哥哥明早還要去地主家做工換一點吃的,你不要瞎攪和。」她很委屈又說不出話來,哥哥見狀也只能趕快裝睡,以免她娘又有藉口打她撒氣!

她娘走了,哥哥向她挪近,輕聲在她耳邊說道:「二丫乖,等晚一些。」

夜更深了,傳來爹娘的打呼聲,哥哥再度輕拍她的肩膀,然後哥哥揹著她躡手躡腳走出家門。

<h1>拾陸、今生已知前生事</h1>

寂念的直白在雲瀾的心中埋下一根刺,她沒有能夠說心事的人,內心的愁苦無處排解,只能悶著生氣,任由鬱結化作她眼眶的淚水。

不肯示弱的個性讓她無聲的哭,她低垂臻首,淚水滑落了,她趕緊撇過頭擦掉。

這一天她恍恍惚惚地做著夢,常常覺得她看見了亮光,一睜眼她仍然處在幽暗骯髒的家裡。那不見天日的暗常常讓她喘不過氣來,又一陣劇烈的乾咳,她咳不出汙穢的氣味,只覺得她的喉嚨間都是咳不出來的髒東西。

她咳得嘔心瀝血,覺得這樣活著很乏味,她的世界就是挨餓、生病跟黑暗,她好想看一看太陽!

她閉起的眼裡忽然亮了一陣光,亮得她心驚膽跳,於是這天夜裡,她問哥哥:「可不可以背我出去走走?」看看月光也好。

廚房傳來拉凳子的聲音,她知道這個時間父母該下田了,半大不小的哥哥也是,剛才在父母的談話裡,她聽見爹讓哥哥明天一早到地主家幫忙撿栗子,運氣好說不定能得一顆大饅頭當謝禮。

她卻知道那顆大饅頭不好得,去年她跟哥哥一起去,除了撿栗子他們還讓哥哥爬樹摘果子,一面催促他動作快點,才讓哥哥踩空跌下樹來。那顆大饅頭與其說是謝禮,倒不如說是封口費,哥哥不讓她告訴爹娘,只說是地主給的謝禮。

忽然間她憂心的哥哥出現在她眼前,將她的小身體扶了起來:「二丫,醒醒,喝點東西再睡。」

山洞裡頭一塊充作檯面的石頭上面疊放著袈裟,袈裟前有一塊燒焦的僧袍,僧袍底下一副燒得墨黑的人骨。

雲瀾覺得那具骨骸有蹊蹺,她膽子大直接動手翻,她隱約見到某種銀絲密匝匝纏繞骨頭,再定眼一看,銀絲全沒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雲瀾揉了揉眼睛,將細緻的靈力流一點一滴匯集眼裡,還沒等她細細掃視一遍,忽然間光芒大作,刺得她根本睜不開眼!

她張開緊握的小手,有一顆糖貽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那顆糖貽逐漸消失。

寂念知道她的糖貽能許願,看著糖貽消失他比誰都緊張,他想阻止她,可是不只眼皮睜不開,兩片嘴唇也仿佛千斤、萬斤重,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他在心中不斷地說道:雲瀾,不可!我幫你沒有目的,不要你報答。對你嚴苛,是怕你年少不知事。你用我的靈骨無妨,就是白送了你我也樂意。只是因果難逆,無緣無故的厚愛,只怕你要用終身來還,最差的結果是什麼你知道嗎?是叫你委身於我終身相伴。

外頭的使女答母親:「公主才剛沐浴完呢!待她擦乾了髪,才裹手。」

母親下一句話讓她傷透了心:「她要是不裹手,連房門也不准她出,聽懂了嗎?」

她的使女見她面色凝重,一面擦髪還一面說笑話給她聽。

眾人三緘其口,走出來一位長老勸她的父母:「這孩子是異端,萬萬不能繼承王位,趁她還沒睜眼,溺死了事。」

她的父親問長老:「如果不需要繼承王位,能不能放她一條生路?」

她的父親退了位,禪讓給她叔叔,從此無人知曉皇宮裡有一位二公主,只知道她的堂姊伽藍于萍是將來的王位繼承人。

他們沒去太遠的地方,去了乾枯的河邊。他們更小的時候村子也有過美好光景,那個時候雨水充沛,小河水波蕩漾,清澈見底的河可以看到魚兒悠遊。

他們有時在河邊打水漂,有時下河抓魚,她好懷念那個時候,懷念之際她聽見哥哥說:「二丫,你要趕快好起來,我明天得了饅頭一定帶給你吃!」

「好!」

寂念見雲瀾背對著他擦淚,認為她正在反省,也就不再苛責。不過隨著雲瀾背對他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也開始疑惑他是不是對她太過嚴苛?

他想起哥哥對他的嚴格,心裡安慰自己,教孩子就是要嚴格沒錯,她這樣不知輕重遲早會闖下大禍!待她闖下大禍又有誰能幫她收拾呢?

一面想著若是他在她身邊,幫她收拾也不是不行。雲瀾是女孩子,他這樣嚴厲是不是太過?他正打算說幾句安慰的軟話,見雲瀾坐著打盹,於是將她平放在乾草堆上,又蓋一件僧袍作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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