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话萧琅忍不住勒住马儿,手背上青筋暴跳,看着那张略有神似的脸时,他仿佛看见了已经发怒的周锦恒,那人若动了真怒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萧琅若敢抗命,周锦恒就敢真杀他,虽然他不怕死,周锦恒也打不过他,但真正疯起来的五皇子绝对会让萧琅追悔莫及。
“五皇兄命你放了其他周氏皇族,另外去南岳丰台寻他,毕竟你这条狗他用得还算顺手,但反复咬主人的狗可就不是好狗了。”周文俊斜睨着萧琅,看向萧琅的眼神是和五皇子如出一辙的鄙夷轻慢,似乎在他们眼中所有人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盘龙玉佩被轻抛入怀,萧琅握住玉佩忍了又忍,周文俊轻踢马腹缓缓走向敌人的军队,越过萧琅时看也不看他一眼。
当贺宸章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周文俊,耀眼得让人不忍直视。
“萧琅,五皇兄有密令,你接是不接?”太子贺宸章追的是周文俊,他在这里等着便可稳住贺宸章,如今只需绊住最棘手的萧琅。
周文俊指尖挑着一块玉佩,黄龙玉石做的盘龙佩,如今的五皇子佩戴本是大逆不道,可他就是如此嚣张地日日戴在身上,萧琅不止一次见过这块玉,自然认得。
紧了紧臂膀,死士似乎是想给公主殿下一点无声的安慰,又或许只是心中的怜惜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抱紧怀里这个瘦弱的女子。
所有皇子公主如鱼跃深海飞鸟入林,一经散入民间便再无人能寻觅到他们的踪迹,总有人替他们掩盖行踪,无论是昔日的爱慕者,还是刹那间被其迷惑住心神的男男女女,周氏美人向来懂得如何玩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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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见她流泪惊慌地放开她的唇,懊悔地低头认罪:“属下该死,冒犯了公主殿下。”
“不关你的事,带我走吧,别让人追上来。”周文君捂住心口靠在死士胸口,眼神中透着凄婉,她的泪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了她的弟弟。
登仙原是景朝的宫中密药,专供达官贵人淫乐所用,服用后让人飘飘欲仙欲念勃发,常有金枪不倒的功效,景帝就曾长期服用登仙。
对于出卖自己的兄长周文俊丝毫不觉得愧疚,五皇子不过也是利用他拖住贺宸章,萧琅他自己就能对付。
周文俊拔出腰间的宝剑,剑锋斜垂向地面,他的目光冰冷无情,哪里还有往日的明月清风温润如玉。
“现在终于该我了吗?”贺宸章策马上前,紧紧盯着这个善变的人儿。
顺着她无力的手尖方向,死士从她怀里取出药瓶倒了一粒药丸放入她口中。
当喂她喝水时她的喉部已经出现了吞咽困难的情况,根本吃不下药也喝不进水。
见此情形死士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公主殿下,属下僭越了。”
咬主人的狗五皇兄还会要吗?周文俊心中嗤笑,那个男人比他更绝情,岂会要一头生了妄念的劣犬。
不管周文俊说的是真是假,萧琅却举棋不定,追上去百分百会被五皇子彻底厌弃,但若不追……
萧琅追不追都与周文俊无关,因为此刻的萧琅知道他即将失去周锦恒,只会想方设法地想着怎么安稳地抓住周锦恒,对其他人分出的心思便会减少。
可他深知周锦恒的绝情,那个人明明说好在府中等他,却反摆了他一道,不把人追到他怎能安心,情急之下就想越过周文俊继续策马狂追。
“你已经背叛了一次五皇兄,难道还想背主第二次吗?”周文俊沉下脸来,清隽的脸上带了些威严,他毕竟当了十六年的皇子,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虽不同母,十八皇子与五皇子之间却有种莫名的相似之处,顾盼间流露出同样的神韵气质,阴沉着脸薄唇轻抿时都是一样的绝情。
登仙果然不愧是能让人安乐死的密药,其实从一个月以前周文俊便开始服用登仙,不用这药他撑不到再见姐姐最后一面。
他抬头看向辽阔自由的天空,这是他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向往,他愿托着姐姐去享受自由的味道,哪怕只有一天一年也好。
锦衣白马孤身横在官道之上,周文俊腰间配着宝剑,身姿笔挺眉眼飞扬,少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多了一份周氏男儿的浪荡不羁。
但这药有毒副作用,成瘾性极强,长期服用的人会肝肾衰竭而死,前朝景帝其实本就是强弩之末根本不用等着叛军来杀,过不了一二年他自己就要被登仙毒死。
但登仙其实早期并不是研制出来供人淫乐的,这药是给将死之人服用,可为人减轻痛苦安乐赴死,药是仁药,只是落入了心怀不轨之人手中,从此也就蒙了尘。
死士抱着周文君在林中穿梭,他感觉到胸膛上一片温热,不用低头也知道那是公主殿下的眼泪,他本是景朝最见不得人的影卫,即使是死也默默无闻,如今能护卫在公主殿下身旁此生足矣。
“且慢,老臣有话要说。”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禁卫军盔甲走上前来。
“李将军,别来无恙。”周文俊扬眉看向这个武将。
不等两人说话,周文俊听见身后响起马蹄声渐去渐远,萧琅终究还是追去了。
死士自己含了一口水哺喂进周文君口中,轻揉着她的喉咙替她放松咽喉,一丝水流顺着嘴角滑落。
知道对方这是事急从权,周文君仰着头并没有反抗,即使她此刻易容后看起来相貌平平甚至还一脸黄褐斑,但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却流露出迷人的神韵,那死士竟是有些看呆了,吻着她的唇舍不得离去。
药丸很快见效,周文君的神色逐渐放松下来,可心中的绞痛缓下去后却闷得厉害,这股闷痛憋得她呼吸困难眼睛发软,一滴泪忍不住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