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要正式开始的前三分钟,谢安明穿着她标志性的旗袍,挽着披肩、拎着中式皮包,带着philip姗姗来迟。
精神派头十足。
philip两手抄袋,身着笔挺的白色西装,英俊有余,成熟不足。
原先,他觉得唐绵是图钱与地位,她若是想得到黎靖炜的财产,想必可以经营得好这笔财富,毕竟,一个能经营好跟黎靖炜的感情,并这么快让他娶回家的女人,还有什么是她所办不到的?
这是gee眼中那个怀揣着目的唐绵。
可现在,看着她刚才说话条理清晰、情真意切,层层铺垫,却又不紧不慢,不可否认,谁听到,都是心疼的。
他前边站着的两个男人,黑西装,白条纹衬衫,手拿公文包,有模有样。
股东正在陆陆续续进来,包括tracy的父亲邓家掌门人,唐绵是第一次见。
唐绵的骨子里当然有胆小因素存在。
她怀着bb,只得调整坐姿,稍稍倾身靠到谢安明旁边,凑到对方耳畔,用压低到只能两人听见的嗓音:
哦,刚才忘了让你知赵夫人来了,你应该非常清楚最近一年你的人在蓉城所作的一切,是留了痕的。我妈是个正直的生意人,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我可不一样你和赵氏在软件园的每一笔交易、你往宏盛蓉城投的每一颗老鼠屎,我手上都有数据!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你跟我接触过,跟我妈接触过,都是事实,而我,从来没有一秒钟想过当你的棋子。还有,你弟弟挪动资金给自己买游艇修独立屋的事,你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现在,人证物证统统都有,恰好也都在香港,各位股东也都在,大家是不是都该有一定的知晓权啊?当然,如果lester今天有任何的意外,这些信息我不敢保证媒体不收到,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在icac的办公室。
没理面色难看的谢安明,唐绵的眼神沉静又安宁:philip的朋友将林家女儿手弄骨折,人被你搞到澳门躲着了吧?交换条件是你孙子乖乖听你的话参加今次的股东大会。要是你孙子知道你让人在澳门做的一切,你认为他还会听你的话吗?lester是传统的中国男人,做事讲情面、顾大局,东西到他手里,他却处处以宏盛的利益为他的最优选择,不愿意做有损于股东、有损于宏盛形象的事。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既然你可以做到无所谓,我同样也可以。我记得你说过我跟你年轻时候很相似,我以前不信,现在想想,可能你看人还蛮准的,所以我再说一遍,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想要怎么争、怎么斗,我都不想管,也没有能力管,只要lester平安无事,那大家就正常相处,毕竟,哪个公司、哪个家庭内部没点儿矛盾、没点儿问题,对吧?不过,我的底线就是lester,但凡lester有什么,我一定可以比你做得更加绝
就在这时,刘女士挽着包包,踩着高跟鞋往这方走来,脚尖微微向外,走姿端庄优雅,步伐稳健干练,她的后面跟着唐可搀扶着的赵夫人,引得一众股东和媒体频频侧目。
唐绵眉梢微动,喝水的动作一顿,第一反应,是微微转头看向谢安明。
谢安明见状,如鹰一般的眼睛也闪了闪。
宛若藤枝临近枯萎。
收回心思,唐绵弯了弯唇角,清冷的眉眼,连笑都带着三分假意,语气淡淡地道:有心了。我知道应付董事局不容易,谢谢你帮lester 争取机会。
谢安明的虚情假意做得滴水不漏,唐绵也有样学样。
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哪有再回头的道理。
她抄起那本沉甸甸的蓝壳文件夹,看着谢安明沉了沉心,颤抖的手指藏在文件夹下,盯住对方的眼睛,这是今天唐绵第一次近距离地仔细看谢安明。
恍然,唐绵想起去年在香港街头被她拉住的那一次。
过去几天,事情在不断发酵,媒体报道很多,大家想法很多,那几位股东刚才的顾虑,我百分百明白、百分百理解。但是,lester到现在为止,还未有合适的机会能够替自己辩解两句。不过,就如同gee刚讲的那样,种种事项表明,lester目前被曝光的问题是有待商榷的。我相信lester的为人,他对宏盛的爱,对蓉城那座城市的爱,更是对香港的爱,使他做事做人心中一直有底线。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完全相信香港这个城市灵魂中的公平、公正以及所拥有的良好的法治运行状况如果在一方当事人都没有做出过任何陈述的情况下,各位就下一个定论,我想,对宏盛、对黎靖炜、对很多股东、工作人员,乃至于对整个商业界的发展而言,统统是不公平的。所以今天,我以一个宏盛普通员工的妻子的身份,恳请大家,在正式的公告、公文出来之前,高抬贵手,给我们空间
唐绵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跟leo交换眼神,对方非常有眼力见的过来在唐绵耳朵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黎太,会议快开始了,您得先进去准备。
唐绵被工作人员带着进入会场,层层热浪之中,室内的冷气开得越来越足,一进一出,两种极端的反复交替,就像是包裹着人们的全部情绪。
唐绵冷笑,不吱声,缓缓平复着胸膛的起伏看着她。
心想,假兮兮,你做过什么真以为大家是白痴不知道吗?
philip最近脾气不是太好,你别跟他计较。谢安明咳嗽着,坐到唐绵旁边的沙发,从手上的文件包里找出一份放在唐绵的面前。
被逼到了极致,也已经压抑到了极致,骨子里那点倔强就冒了出来。
在唐绵的意识里,只要她这个妻子还喘着气,黎靖炜的东西,谁也别想动一分一毫。
况且,既然来都来了,她这颗眼中钉已经让人惦记上了,唐绵也不再畏畏缩缩,索性把话撂这儿。
中场休息,唐绵卸下刚刚的伪装,进到休息室闭目养神,保镖站在门外。
可这种时候,她很难寻到一份真正的安静。
philip带着另外一个世家子弟进来,细细簌簌个不停,跟刚在大会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分别。
需要她表决的时候,她总是观察周围,当了最后一个。
看着眼前的咖啡杯,尽管leo已经帮她换成了白开,但她还是毫不意外的开了小差。
从心底里,她是排斥这样的场合的。
刘平也发来消息,让她稳定心态,当作是一个普通的测试。
charlie和引子也安慰她:名人身后是非多,豪门自古多恩怨。见不得你们好的人,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停止兴风浪?没关系,你只需要在外面做好该做的事,一定没问题的。
看着这些文字,唐绵深呼吸,收回目光,脸上重新换上职业微笑,吩咐大会秘书准备开始。
在我的眼中,他是一位有担当、负责任、好重情重义的男人,从跟他在一起以来,他都只带给我十足的安全感,不止我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姐姐、我们周围的朋友,我的母亲统统都对他称赞不已。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不辩解,有什么苦自己受的人,只愿意带快乐给我。不仅对我这样,他对身边人亦是如此。其实,有些时候我不愿意媒体误解他,可他总说,记者朋友也要生活,让他们写一写又何妨,我们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不就行了
不是做戏,唐绵说着说着,眼眶就发红。
有两个记者见状,连忙递了纸巾上来,她接过,礼貌道谢。
手机有短信进来。
【姐姐,我先回蓉城了。加油( _)】
唐绵心里明白小姑娘的为难处,十几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再说让emily出来面对公众,不要说别人,唐绵自己就不会同意。
她将一个外来女人的柔软,在那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既满足了媒体的好奇,又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
这对于黎靖炜来讲,这无疑是加分的。
她知道自己要面对这些人,所以刚刚那番话,真实感情占95%以上。
她必须得这么说,说给公众听,也说给自己听,好为自己加油打气。
gee也跟唐绵点头打招呼,这段时间,他对唐绵的印象早已改观。
上了主席台,她将包放在一旁的桌上,也不跟谁说话,眉眼平静。
拿过水杯,抿了一口温水,她抬头打量着会场之中的一切
她朝刚刚没怎么打招呼的郭裕点点头。
心中思绪烦乱被掩埋,唐绵捏着冰冷文件壳的手指紧了紧。
扫过对方眉宇间的慌乱,她只不做声的盯了一眼,眼神自带的攻击性,掩藏不了。
大会秘书在介绍接下来的表决事项,唐绵抬手关掉面前的立式话筒。
唐绵站在电梯间的时候,想起刚才谢安明笑意温和说出的每个字都觉得心神不宁,那根本不可能是她的本意。
每一次见面,唐绵从她眼里看到的阴鸷和算计,才是真正的她。
中场休息回来,会议按照议程进行了两三项,马上就会谈到涉及黎靖炜的问题,唐绵的心越来越紧,底下、台上的人说些什么,她的脑袋说实话,有点儿停止运转,会议厅内的声音嗡嗡的,听不太清了。
那一天,自己认错了车,对方做了精致的手部护理邀请自己得闲饮茶,是大众印象里女企业家的典型形象。
唐绵有点错愕,比起记忆中那副干练强势模样,她苍老和憔悴了不少。
这种变化,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这是昨天董事局开会大家的意见,你好好看看,对症下药。
唐绵看了一眼那份文件
入深水者得蛟龙,入浅水者得鱼虾。
但是说到杀了我的时候,唐绵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抖,她孤身一个女人,哪会一点都不胆怯?
谢安明慢慢走进,看着瞪着眼,因为紧张和愤怒双目有些充血的唐绵,肃着声有些愠意地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杀不杀的。lester进去,没有谁不在想办法。底下的人做事出错,肯定不能怪罪到我们头上。
听着怪罪到我们头上?这句话,倒是一语双关,很有意思。
饱受精神折磨的这几晚还就在眼前,下半场的流程她心里也没底,听着心烦不已。
唐绵转过头,表情没什么波澜,半垂着眼睑凝向斜躺在沙发上的philip:这是休息室,保持安静,你不懂吗?随你现在怎么酸我,这些股权就是在我手上了,但你们要明白,我和lester没有区别的,在谁手上都一样。你眼红也好,你不忿也罢,都没用。你们把他暂时弄进去,还弄不到我头上。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很气吧?有本事杀了我来抢,不然就给别在一边叽叽歪歪!孬!我看着也可笑。
这些话,同样也是说给,跟在跟后面进来的谢安明听的。
自从蓉城那次招标会之后,那杯应该是齁甜的咖啡让唐绵忘不了自己的愚蠢。
【下次再参加这种会,说什么前,先冷静思考。在你自己没有把握的时候,尽量少说,多看。】
今天之前,唐绵把黎靖炜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找寻自己的方向。
会议厅里,掌声四起。
尽管唐绵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暗潮涌动,但这无非仍就是一个正常的股东大会,审议与表决都是些集团基本运行所需要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
主席台一字排开,坐了十来个人,唐绵坐在位置上,没理底下,也没理旁人,只是不紧不慢地找着那个当下她需要的文件。
我这个人比较笨,他的工作搞不懂,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但我很清楚他对工作的热情与态度。有些时候,我都会在想,他是重视我多,还是重视工作多些,你们天天追着他、围着他,说不定见他多过我
唐绵边说边笑了,带着适当的哭腔,跟记者打着趣,现场感觉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黎太,那这次黎生被带走,你有什么要说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