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举子姓荀，名进，字向卿，年少有志且才学广博，只可惜出身寒微又无人举荐，孤身一人前来京师赶考，故而常遇冷眼。
他听了这话也不恼，只道：兄台所言关乎国本民生，在下不敢妄议。然我居姑苏数十载，实未见此弊，只见百姓安居，商贾循例，学士向学之风欣欣然矣。我朝进士多出自江南，可谓地灵人杰，商人中亦不乏有志趣高雅者。在下不才，恰巧知晓两户人家。如是这般，兄台且看。
说着，荀进拾了支笔，淡然写下此四句：
<h1>楔子</h1>
祁山向，临汾蒋，金银日夜不可量。
盛泽陈，阊门翁，琼瑶益美斗益丰。
不至江边不见柳，不见溪水不耕田。若问姑苏何处好，怀袖伴君纸墨香。
诗句既成，好事者不解，荀进但笑不答。他行动之间挥洒自如，笔走龙蛇，虽非大家却自有一番疏阔才情。好事者不欲逼之过甚，便收了这幅字。后逾年，下江南，此人忽而记起此一桩陈年旧事，略一探寻，方明诗中所云。
话说嘉禾初年，江南云水间有一府名姑苏，正是人间第一等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此处鱼米丰饶，舟车便宜，买卖成风，商贾云集。百姓安居乐业之余自有一段歌谣传唱，唱的便是这姑苏城中无人不晓的四家商号。
向家贩茶，蒋家转盐，陈氏琢玉，翁氏织布。这四家虽无官禄在身却世代经商，广置良田美宅，所积甚厚，名望极显。姑苏百姓或不得见知府，但衣食住行都需与这四家打交道。
久之，歌谣传至京师。有好事者闻之，自居为天子脚下民，故讽一姑苏籍举子曰：我素知姑苏城贵、米贵，却不闻姑苏人贵。汲汲营营，奔走为利，君子不齿。今法律贱商贾，商贾已富贵矣；尊学士，学士之处境已难矣。好恶相反，江南尤甚，可知尚学之风俱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