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伸手托着他软绵绵的废腿,来回拉伸几次,僵硬的肌肉被拉伸的感觉是很疼的,但是,他都一直默默的忍受,忍着不叫疼,连大夫忍不住夸他说你真棒。
他只轻轻笑了笑,他并不觉得这有多痛,比着更痛的他都经历过了。
将两条腿都拉伸开,不那么僵硬后,大夫便将裤腿挽上去些,在他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扎针。
而这日,他大哥恰好回府,入了房间来看他,刚好碰见他不吃燕窝,又见容阮养了这么一年,精神渐好了,心里面快活,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道:“阮阮的嘴可真刁。”说着,坐在了他的身边,见他面色依然不算红润,便问道:“怎么面色还是不太好啊,可是昨天下雨打雷把你弄得不舒服了。”
容阮垂了眼睫,他爹爹说:“是很好难受,你弟弟昨夜差点都喘不过气了。”
大哥一听这话,赶紧握着他手说:“阮阮,咱们好好的。千万别出事!”
如今他一点狗叫都不能听到,他太虚弱,听到狗叫,就喘不过气。打雷下雨了,也必须有人陪着,替他揉着心口,不然只会昏倒过去,面色苍白,家里面的人只心疼他病弱,全依着他,把他当成瓷娃娃一样养着。
换了身体,撑着过了一年,容阮总算是健康了不少。
这日他躺在榻上看书,身上搭着一张精致的虎皮毯子,房中炭火旺盛,一点也不冻着他。
他还是止不住落泪。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伤心。
……
“想来景王那么宠爱他的妻子,最后不还是让他的妻子痛苦的死去了吗?阮阮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让他受一点气,我都接受不了!”
容王爷说:“别再说死不死的。听你的就是。”
温室中的花,本来就是娇弱无骨的,只适合在温室中生长,非要将他移出去,在天寒地冻中与松柏竞争,那只会让他过早的凋亡!
他病弱地宛如是一个废物,但他只要能够笑一笑,能够看一看他们,他们就好高兴。但凡他有一点不舒服,他们就心疼他。没有人再说他娇气,没有人再说他装病,没有人让好几条狗对着他叫,叫得他心慌气短,头昏目眩,还要对他说,是在替他治疗病。没有人说他是太享受了,养出了一身富贵病。他们只是宠着他,爱着他,捧着他。只要他能笑一笑,能多说一句话,多吃一点东西,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阮阮,今天你高兴吗?”
他说了一声高兴,便睡了过去。
这种种的痛苦刺激到他现在的身上,心脏无法承受,他双眼泛白,身体开始发颤,胯下开始渗出金色的尿液,纤细美丽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而口中也把方才吃掉的东西反呕了出来,恶臭从他的口中发出,他爹爹一把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哄道:“阮阮……阮阮……”
大夫也焦急得很:“快将他的身体压住!不要让他伤了自己!”
……
到了孕中期,丈夫不陪在他的身边,一个人操持着王府,不给丈夫添乱,还要大着肚子去宫中服侍别人,受人欺辱。
心力交瘁,好不容易等到了丈夫归来,却看着谢景跟别人亲热。病入膏肓之后放下尊严去求谢景回来,不仅毫无效用,还不得不接受旁人的冷嘲热讽。
他被狗撞倒在地肚痛难忍,头也撞到了那石桌边沿。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一双双手在他的大肚上不停的往下压,想要把那孩子生出来。
容阮的二哥是家中唯一的武将,早早地就随着军队驻扎在边关了。
大哥听了微微点头:“他本就在景王麾下,这次景王又立了大功。马上要回朝了。定能够在阮阮生辰前回京。”
话音刚落,就听见容阮痛呼了一声:“啊!”
京城最近发生了这么几件奇事。
第一件事情,是景王夫难产而死。王爷赶回府中后,悲痛欲绝,日夜抱着王夫的尸体不许下葬,旁人前来相劝,他竟拔刀相向。还是等到陛下回来,尸体腐烂,才终于被劝了过去。
第二件事情,是容家的小公子,容阮,他一生下来便瘫睡在床,大夫说了他是永远醒不过来的。而如今也隐约听说,有了反应。
他在治疗,而爹爹跟大哥也在一旁,看着他。陪着他,不时说些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大哥说道:“阮阮就要满十六岁了,满了十六岁便成年了。这一次咱们得好好办一办,好不好?”
容阮用尽全力抵抗着针灸传来的刺痛,无法开口,他爹爹说了:“那是自然的,阮阮的成人礼必须得好好办一办。就让老二从战场上回来吧,你们几个当哥哥的,都得来齐才是。”
他不说话,他总觉得自己是用了别人的身体,享受别人的好,他有些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了,可能在这具身体渐渐的同化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容阮了。
门口进来一个大夫,主夫看了忙道:“到给阮阮治疗的时候了。”
不知怎么的,自从他在这具身体上醒来之后,其他部位都是好好的额,唯有这一双腿却是毫无反应。大夫来看过之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他躺的太久,暂时废用。为了能够恢复,他的这一双废腿每天必须被人压揉按摩,同时还要施针,不然的话会越来越虚弱。
他爹爹从外面进来,喂他吃燕窝,“阮阮,来吃点燕窝。”
他吃了一点点,就摇头说:“太腥了,不想吃。”
容主夫见他不想吃,也就不强迫他吃,让人将剩下的燕窝端出去。
过了大半个月,小公子才再醒过来,又养了半年多,他的身体才勉强好了,只是双腿却毫无反应,并不能用。太医来看了说是躺了太久,双腿从未用过,所以如瘫痪一般,许是用药加针灸可以治好!
双腿无法行走,他便如同废物一般,出行都需要人伺候,他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身上难受从来都是默默忍着,如今更觉得自己太给旁人添乱了。
可许是这身体躺了太久,又或许是他跟这身体还不太契合,他非常的虚弱,离不开人,还时常生病,动不动就要缠绵病榻。但是,他家里面的人特别宠爱他,别说嫌弃他,便是一点厌烦都生不出来,每次他生病都好心疼他。
只要花儿能够开得美丽,又何必固执呢!
望着他睡着的侧脸,容主夫面色凝重,那日听了谢景二字后,阮阮就犯了心悸,将家里人吓得够呛。可是满了十六就要考虑婚事了。
容主夫回头对丈夫跟其他几个而已说道:“我们家阮阮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他不适合嫁给别人,只适合在家里面被人宠爱着,到别人家里面去,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欺负阮阮。还是让人入赘吧。”
容王爷说:“你也别那么说,或许他会找到个真心疼爱他的人呢!”
时日匆匆,到了过生日那一日,容阮靠在爹爹的怀里面,虚软的身子陷在厚厚的衣袍中,只露出了尖尖的一张小脸,长长的睫毛扣着。
父母兄弟都陪在他的身边,给他送了礼物,哄他高兴。
容阮看着那一张张亲热的脸,想,他是在做梦吧,他这么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亲情的人,现在竟然被这么多人宠着,他有亲生父母爱疼他照顾他,再也没有人说他不好了。
他胸闷气短,一口浓痰卡在咽喉中,一口气喘不上来,没一个人想帮帮他,只想怎么把他肚皮剖开,把孩子取出来。
他们以为他昏迷不醒,其实他还是有知觉的,他能够感觉到那刀子咯吱咯吱地将他雪白的肚皮划开,他疼的没有力气,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经历种种折磨生不如死,最后看见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在跟其他的人亲密……
大哥忙回头看着他,道:“阮阮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容阮浑身轻颤,他不能听到谢景这两个字,听到谢景,脆弱的心脏就会痛的不行,那曾经的一幅幅画面就浮现在宴请。
怀着孩子的前三个月,反应极大,吃了就吐,什么都吃不下去,可胎儿不稳,必须要喝药,那安胎药苦的要死,他也只能压着反胃,痛苦不堪地喝药,吐了又喝,喝了又吐,这些谢景都不知道,他也没说过。
容府是开国皇帝时期留下的异姓王,家室显赫,如今的容王爷继承父亲爵位,夫夫情感和睦,前五个儿子都是甲等(alpha),唯有这么一个小公子是丙等(omega)。哥哥们都在朝中担当了职位,大哥二哥已经有了婚配,婚配之人也都是名门望族。这真是一个显赫的家族!
精致的房间中,躺在床上的小公子流泪,他哭泣的时候没有声音,只默默从眼角滑落泪水。
他的父亲跟爹爹一直守着他,他的爹爹坐在床边亲他的脸说:“宝宝别哭,别伤心别伤心,你要什么家里面人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