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飞去,抬眼向西望去,只见西边的太阳就要落了,像一个金色的盘子,金黄
的光洒遍整个大地。远远的有树,树上挂着鸟巢,也融进这金色里。那天鹅就像
飞到了太阳里。
黑袍文士一口气说了许多,喝了口水又说道:“而且曾布当年与章敦,并非
无怨。”
“莫非是先帝时市易法之事?”
章敦还在经抚地方,尚无资格入朝指点江山。如今蔡确早死,韩缜去年也死了,
吕惠卿因背叛王安石而遭天下唾弃,新旧两党皆不见容,现为延帅,终生无望回
朝。昔日新党四大巨头,只剩曾布一个,这左相位竟然轮不到资历最深厚的他,
“正是,不过新党又如何。内部照样有纷争。”黑袍文士为微微一笑,“曾
布现如今掌枢密院,章敦穷兵黩武屡起边衅,得他助力良多。外人看来,这二人
同为新党巨头,合作良好。但是实际上,曾布与章敦并非无隙可趁。”
须知他们做的可是杀头的买卖,容不得半点马虎。元佑党人将希望寄托到端
王身上,但是也需要端王能够切实登基成功,他们才有希望回归朝廷。端王现在
在朝廷上面,无法借得他们的力量。
“贫道再此先谢过了。只是现如今乃是新党当权,朝政皆在此辈掌握之中。
元佑忠贤皆已被贬斥远恶地方,缓急不得用。大王若要登基,于两府也需有助力
才是。”
把握?”
“玄门煞局,乃我道门极致秘术,取人性命于无形之间。若天命在大王,三
四年间,当今官家便到大限,那时,便是大王日角龙庭之时。”
契丹皇帝的牙帐,便驻岸边,周围皮室帐幕散布拱卫,幡旗如林,甲士丛立,
庄严雄浑军伍之色,更添壮丽。
一个十余岁的契丹稚嫩青年,身着镶金嵌玉的锦袍,坐在马鞍之上,看着湖
“贫道先受苏学士栽培之恩,后蒙王爷不弃,推心置腹待我,自然愿为王爷
谋划。当今官家命中无子,此乃王爷的机会。只要能掌握住刘妃,官家便在掌中。
可笑章敦,仍在谋划废后以图结奥援于宫内,以为废了孟后便可高枕无忧,须知
“正是如此。”
“大官人行的好计。料那刘妃做梦也想不到,她身边的心腹宫娥,竟是别有
所图。如今,她却是作茧自缚了,可笑还在做皇后的美梦。”
却坐着一个道士,两人正在石桌对弈,同时说着些什幺。突然黑袍文士望着天空。
忽的将手一抬,一只鸽子便轻巧落下,正站在他的手心,是一只信鸽。
那男子将纸条打开,扫视了一眼,嘴角微微露出阴冷笑意。而他旁边的一名
人士扎堆儿的地方。
王府大门右三层石台阶,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之状,
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
如何道行了得,却不为人所知。
而王府附近,更是能人异士云集之所在,德安公庙、三尸庙、四圣观、延宁
宫观、大相国寺、太学、国子监、法云寺、佑神观、葆真宫、太一宫、九成宫、
府便在新城。如今升了端王,官家不惜耗费巨资在内城之内又起了一座新的王府,
只为住的近一些。便是当政的章相公也不曾表示异议。
而端王崇道,也是汴京皆知。
端王府地处左二厢和右二厢交界之处,便在相国寺桥和州桥之间,紧邻御街,
这片街区堪称汴京城内地价最高最热闹繁华的黄金地带。汴河大街、马行街、御
街这三条汴京主要商业道路便在这附近互相交汇,勾栏瓦舍亭台楼阁密密麻麻,
“嗯,你我所行之事实乃凶险,不是我疑心,只是他毕竟是姓耶律的。他若
衷心为我效命,自然是好。他此时到了何处?”
“十日前耶律和安已统兵至五寨关,一切皆按计策行事。”
之余,对此战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又是据坚城而守。西夏不败待何?西夏举倾国
之力而争一城,实乃破釜沉舟之战,若不能下,则国有倾覆之危,到时只能走此
一条路。”
“幸不辱命,南边的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宋夏此战结束,夏军若败,便可开
始。夏军若胜,只怕还要拖上一段时间。”
“你看夏军此战胜负之势如何?”
方便。方圆二百余里一马平川,地势得天独厚,景色宛如仙境,尤其是黄昏之时,
放眼望去,辽阔空间展现眼前:
土河潢水相连,烟波淼淼荡荡,平湖落草原。地高天低,水中蓝愈湛。微风
“宋与夏吗,这两个国家究竟是怎样的国度呢?”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西沉,
天色渐暗,青年站起身来,无限留恋的又看了广阔的苍茫大地一眼,转身在甲士
们的簇拥下便向那辽主的御帐行去。
有助益。
“陛下此次南巡,是因为西夏和南朝的战争吗?”
“多半便是如此,上次使宋,欲使两国罢兵。然宋朝君臣颇有轻我大辽之意,
草原,屡破阻卜叛军,所向无敌。现已进封漆水郡王,实为这几十年来军功封王
的人。
“尚未,耶律将军仍在上京道剿匪,不过接旨之后,他会前往西京道布置行
很近吗?”
“正是,陛下令殿下随行,正是想让殿下有些军伍历练。我大辽马上立国,
军伍之事乃要务,不可不察。陛下已降旨,以南府宰相翰特剌兼任行宫都部
“陛下是要准备离开白马淀了吗?”耶律延禧轻轻的问道。
“正是,陛下不日便将南巡西京。”
“我也要随行吗?”
按照大辽的惯例,凡是皇位继承人,都会加封燕国王爵位。眼下显然是皇帝
已经下定决心让皇太孙接班了。但是凡事都有意外,昭怀太子的事情历历在目。
万一这昏君那天脑子搭错了线,废了耶律延禧便是一道圣旨的事。
耶律郭三在南京道统兵数万屯于边界,宋朝便在河北调集兵马勤修战备囤积
粮草,摆出一幅“你辽国想怎幺玩我都奉陪到底”的架势,大辽只能干瞪眼看着,
连恐吓都做不到。
而南朝宋主虽然年轻,但以章敦为相却是举国一派奋发图强之势,复兴新法
聚财练兵,接连对西夏用兵,屡获大捷,声望一时无两。年前遣使赴宋,要求宋
朝罢兵,竟遭强硬拒绝,这是何等的羞辱?!
陷害逼死皇后、陷害逼死大辽的太子,这根本就和谋反无异!这都不算罪?
何事为罪!?
只这件事,便让萧燕六至今想起,便觉胸闷气短。更别说这位皇帝在位期间
幺多无辜的人,而是因为他试图奔宋。即使是他谋害皇后、太子、太子妃、皇太
孙的罪行已经被揭露、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耶律洪基也只是将他幽禁起来。而耶
律乙逊在幽禁期间试图叛逃南朝,才被处死。
这藕丝淀地处中京东北永州境内,契丹圣地木叶山附近,由土河和潢河交汇
而成冲积平原,辽人又称此地为中汇川、白马淀。而宋人则称此地为广平淀、靴
淀。其实在契丹语中,就是大平地的意思。冬季这里一望无际的沙海,犹如平静
而他为了排解心中苦楚,所纳妻妾都是相貌多与萧观音相似的美女,其中最
出色者当属王妃阿里介,但是这个无耻荡妇却暗中和自己的部下淫媾奸乱,私通
数年之久,若非被人揭破,只怕自己还蒙在鼓里,被人耻笑。
一切的元凶,便是当今辽主耶律洪基。
他虽愤恨,但是并未丧失理智,知道他自己是无法对抗大辽皇帝的。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昏君。正是他听信耶律乙逊那并不高明的奸计谗言,甚至
变成熟,再至徐娘半老。
皇帝的宠爱逐渐离她远去,但是萧燕六的心却从未动摇过。
当年惊闻萧观音的噩耗,萧族举族震惊。谁也不相信萧观音会做出那样大逆
的骄傲。
萧观音之名,遍及宇内,当年谁不知道那是北国国色天香的才女。便是
萧氏族内,倾慕者亦是数不胜数,而萧燕六更是其中之一。
“殿下,时候不早了。”
“萧大王,当年我父亲母亲,也来过这里吧。”那青年痴痴的望着泛着金色
的粼粼波光和那天鹅的身姿,仿佛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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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辽寿昌四年十月乙亥,木叶山,藕丝淀。
青年兴奋的表情溢于面上,这等美景,便是如何看也是不够的。他此刻真想
便融入这天地美景之中,便像神仙一样,该有多好。可惜好景不长,身后便传来
脚步声,他便不用回头也是知道的,定是陈王萧燕六。
“正是,当年曾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因吕嘉问一案最后闹得被贬斥地方,
王安石也因此案罢相,新党内讧最后便宜了吕惠卿和章敦。吕嘉问是个什幺下作
光冬色那美景。身后是数十名皮室亲军卫士,一个个身披铁甲悬鞭挎刀,警惕的
注视着周围。
时值黄昏,水边有成群的白天鹅,看到有人来了就嘎嘎的叫着飞起来,一直
反被章敦这个昔日后辈爬到了他的头上,而且右相之位一直空悬五年之久,竟也
始终没曾布的份。到现在为止,他竟然还是个同知枢密院事。曾布才学不下于�
敦,资历更是还活着的新党元老大臣之中无人能比。对于自身现状,岂能甘心?”
“此话怎讲?”
“曾布在新党之中,资历远过章敦。当年王安石变法,曾布、蔡确、吕惠卿、
韩缜四人便号称新党四大天王,皆是新党巨头。当年曾布做计相呼风唤雨之时,
黑袍文士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西边方向。
“西府?莫非是西府那位?曾子宣?”林灵素大吃一惊,“曾布乃是新党干
将……”
林灵素虽然参与端王之阴私秘事,但是也不清楚他的全盘计划。眼前这人,
虽然和他同出苏轼门下,但是短短时间已经成了端王的心腹,事实上便是端王的
半个谋主,故此心中疑惑便向他提问。
“道长好手段!不愧名震京师的林真人。”黑袍文士拍掌笑道,又说:“若
大王真可登基,神霄派必然会在东京发扬光大。”他眼前之人,便是京师神霄派
着名真人林灵素,乃是端王府内座上宾之一。
谁拿住刘妃的把柄,谁才可真正控制内宫。到时候,这老贼真正是替他人做嫁衣。”
“官家昏庸,听信那些熙丰奸党祸乱朝纲,穷兵黩武横征暴敛,民不聊生。
这般下去,大宋亡无日亦。说不得为了天下百姓,只好搏上一搏。只是道长果有
“道长取笑了,什幺大官人,高某不敢当。同为东坡学士门下,何分彼此。
再说道长的手段也非同凡响啊,申王的目疾,转眼之间便已如废人无异。此等手
段,真令高某佩服。”
道人,看似仙风道骨,一脸的高深莫测,竟也是面露微笑。两人的笑意,怎幺看
都透着奸诈。
“陕西至此,信鸽恐也要飞十余天吧。想必是已经得手了?”
悉用朱红杈子。
门前有下马牌坊,显示非同寻常尊贵的地位。
府内侧厢院落,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文士模样的男子,面色沉静。他的对面
武成王庙、延真观、五岳观、辽都亭驿、长生宫、状元楼……数不胜数,大都是
与道教有关之所在,或者各种奇人逸士出没之场所。
这也是当今官家有意为之,知道这位弟弟喜好道教,修建王府也修建在道教
涟漪,隐显万千云幻。海底黄沙,卷为千堆万壑。万马嘶空,铺就狂海波涛。岸
边青草莹莹,波面金光灿灿。花儿漫撒荒野,鸟语话春安。狐兔貂鼠灌木,鲢鲤
草鲫荷丛。
大宋的亲王不比李唐,没有政治权力。所以但凡皇室宗亲,都将兴趣发展到
其他方面,而端王之兴趣,从他府内的道士们便可看得出来。但凡在端王府内座
上宾的道人,都是汴京城内有名的高士,传说其中有些是真的得道高人。只不过
每日熙熙攘攘何止十万人在此地讨生活。而端王府便在这建筑物密集垒摞寸土寸
金的内城之中,亦是占地十余亩,乃是附近最大最华丽的建筑群。
天下谁不知端王乃是当今官家最宠爱最信赖的皇弟。当初做遂宁郡王时,王
“好,你退下吧。”……
*** *** *** ***
宋,汴京内城,端王府。
燕之古的脸色始终如一,就像没有生命的岩石般。
萧燕六赞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耶律和安可有异动?”
“小人一直暗中留意,未见异动。”
“必败无疑。”
“你何以断言夏军必败?”
“西夏太后不通兵法,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南朝已是今非昔比,西军皆百战
萧燕六落后十余步,亦往御帐而去。却见旁边转来一人,便站住脚步。
燕之古低声施礼:“参见王爷。”
萧燕六神色如常,但是声音却压得很低:“事情办得如何?”
竟不罢兵。而此次西夏太后欲求我大辽出兵而不得,其国书中竟多有怨恨不逊之
词,此实为大不敬之罪,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夏为我册封以来数十年未有之事。
陛下颇为恼怒,便欲亲至西京,看看宋夏之间究竟虚实如何。”
宫以候圣驾。”萧燕六说着便有些兴奋,耶律翰特剌乃是现在手握重兵的实力派,
军中威望以他最高。皇帝以他为耶律延禧的辅导,显然是在有意给他铺路。而且
行宫都部署有权力统领护驾皮室御帐骑军,若能把他拉进自己的计划中,实是多
署,以辅导殿下,这是陛下对殿下的一番期望啊。”
“耶律翰特剌……哦,我大辽的常胜将军回来了吗?”提起翰特剌,耶律延
禧的眼神之中终于多了些光彩,现在大辽名声最响的将军就是耶律翰特剌,扫荡
“正是。臣等也将随行。”
“但是我却不想离开这里……”耶律延禧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寂,遥望
着远方苍茫的天地,轻轻苦笑一声,又仿佛自言自语道:“西京,那里距离南朝
的海水,白天吸足了阳光,到了夜晚,沙壤像棉花一样保温性能好,慢慢地释放
着白天聚积的热量,使沙地很温暖。确实是御寒的好地方。
再加上藕丝淀处在两河之间,多有大泊,取水钓鱼都很容易,安排生活十分
萧燕六内心之中决定不能让这等事再次发生,或者说在发生之前,必须采取
措施。至于自己欲行之事是否有罪,他根本不屑一顾。
耶律乙逊所作所为都不算罪,我却怕得何来?
这还是昔日威震天下的大辽吗?让耶律洪基那昏君继续带领大辽,萧燕六实
在看不到这个国家的未来在何处。
但是好在还有希望,便是眼前的青年,当今大辽的皇太孙,燕国王耶律延禧。
要知道当年十万大军压境,强索宋朝关南七百里土地之事,才过去了二十�
年而已啊。那时候天下没有国家敢对大辽说不,没想到过了区区二十年之后,面
对别人的无礼羞辱,大辽竟然没有力量作出实质性的回应!
所行的各种荒唐事,真是称得上荒淫无道。如今大辽各地灾荒不断,民不聊生。
还有上京道叛乱持续数年无法镇压,耗费无数钱粮兵马,国库空虚,却还大肆挥
霍广盖佛寺不加节制,大辽国势在这位辽主的统治下真是屡创新低。
也就是说,在耶律洪基的眼中,他的罪行只有奔宋一条。而害死皇后、太子、
太子妃、谋害皇太孙未遂,以及这些奸谋冤案牵连的千百条无辜性命,在当今辽
主的眼中,那并不算罪行!
他心中的怨恨耻辱无法宣泄,最后加倍的集中到了辽主身上。他才是一切悲
剧的罪魁祸首!
因为这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耶律乙逊的真正死因并非因为他害死了那
是有意纵容,才导致太子母子三人的丑恶悲剧。这也是令萧氏一族至今耿耿于怀
的事情,虽然耶律乙孙已经伏诛,但是这并不代表某些人心中怨恨已平。
他的女神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她。
不道的淫乱丑事,萧禧、萧阿鲁代等萧族巨头使尽解数,萧燕六更是誓死不信,
上书愿以身替,便是如此仍未能拯救萧观音。还有那可怜的太子和太子妃,这一
切都是耶律乙逊那奸贼所作的孽。但是萧燕六知道,耶律乙逊确是凶手,但是这
那时萧燕六还是十七八的初生之犊,初遇萧观音便惊为天人。本想求娶,只
可惜他的身份却比不过大辽皇帝,只能将这份刻骨的爱慕埋藏在心底。默默的在
不起眼的角落守望着自己的女神,眼看着她成为皇后,为皇帝生下太子,由年轻
“殿下……”契丹老者声音略带哽咽,仿佛触景生情。他看着少年的背影,
仿佛便看到了当年的皇太子耶律浚,这孩子的身形面貌当真继承了他的父母的英
武俊美。还有他的祖母,那号称萧氏一族百年一遇的天姿才女萧观音,大辽后族
契丹自建国以来,虽然自居大唐遗臣,自命中华正朔。但是骨子里依旧摆脱
不了游牧民族的原形,自皇帝以下文武重臣,十余万铁骑时时巡游全国,春水秋
山,四楼捺钵,终年不断,这藕丝淀便是辽主冬捺钵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