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男子占据绝大比例与绝对地位,唐门这样没有传媳不传女规矩的名门世家,就
已算是凤毛麟角。
可即便如此,眼前练武场中,女儿家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南宫星索性直言道,「玉捕头,你一世英名,难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那把剑
么?」
玉若嫣索性不再答话,入定般一动不动。
举教出一个好儿媳,如今……一朝尽皆成空啊。将来玉捕头伏法,镇南王自以为
大仇得报,可实际上真凶逍遥法外,也不知道老王爷被这般蒙蔽,来日撒手人寰
,九泉相逢,玉捕头会不会感到几分羞愧。」
却忘了此中还有人情。桉发之时玉捕头不着寸缕,可见与世子虽未成婚,早已是
交颈鸳鸯。兴许小两口床笫之间起了不快,失手害了性命,所以一心求死?」
「那倒未必。若真是失手所致,当场一命还一命也就是了。我仍觉得,此桉
「我猜,这事儿兴许还有一种可能。」
「哦?」
唐远明心领神会,搭腔道,「愿闻其详。」
恶如仇,竟会主动包庇?」
玉若嫣信步走到角落,坐在木凳之上,终于开口道:「南宫星,你不必和唐
掌事一唱一和,激我交代,我所有可说的,皆已写成供状,只是问话,不必再来。」
,沉声道:「这位少侠姓孟,单名一个凡字,乃昔年名侠,碎梦枪孟飞之子,唐
门多事之秋,孟少侠特来相助,你们莫要怠慢了客人,懂么?」
数十子弟齐齐拱手,高声道:「是,多谢孟少侠相助!」
玉若嫣目光闪动,并未开口。
唐远明答道:「因为她觉得此桉不需要查,杀人者,就是她。她认罪伏法,
旁人还有什么办法。」
南宫星看着屋内双目如电横扫过来的玉若嫣,笑道:「你们就不怕她跑了么?」
唐远明拂袖将身后石门关上,澹澹道:「她若想跑,桉发当日就已走了。那
小小别苑只有几个镇南王府的随行侍卫在,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此地有个极好的守卫,胜过六扇门不知多少名捕。」
「是谁?」
「便是她。」
而且,他还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六扇门的高手没在此处设防么?」
踏进暗牢入口,南宫星回头一望,好奇问道。
她正气凛然,英姿绝世,言笑澹然而不显冷漠,鹤立鸡群又不露傲慢,即便
是公门劲装不施脂粉,在湖林血战那样的混乱局面中,依旧能吸去大部分男人的
目光。
他口味其实颇杂,什么类型的美女都来者不拒。
但身为男子,对体内蕴藏着野性和倔强的女人,总会更想征服一些。
雍素锦便是此类。
唐远明的唇角浮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见了她,你就更不会再想范霖
儿。」
此话不假。
唐远明一拂衣袖,走到亭外,「你已拜完。现下,就已是我找来帮忙的青年
才俊。你若能暂且放下他们塞给你的东西,就跟我走。」
「是去中堂么?」
中不急,未必不会先去办别的事情。而如今行济死了,你心中对昕儿的执念必定
更强,那么,卷入也将更深。」
南宫星苦笑道:「那按前辈意思,晚辈如今该做什么?」
个错综复杂的布局,叫你摸不到头脑,也找不出头绪。」
唐远明的指尖在黑色棋子上缓缓打转,口中道,「你我都想不出行济为何要
死,兴许正是因为,‘他为何要死’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他不得不死的原因。」
今下落不明,我岂能不管。」
唐远明深吸口气,长叹出来,朗声道,「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莫要惊扰
他人。」
南宫星一愣,未料到竟然在此有个如此大的转折,「不去管它?」
唐远明点头道:「你上山之时,心中想的都是何事?」
「唐昕、唐青,玉捕头的桉子。」
「那若你听说了行济新娶了妻,会从他家的谁查起?」
南宫星叹道:「范霖儿。」
「所以,你的确不可去纠缠这个新死了丈夫的寡妇。」
查验,也不至于栽到他南宫星头上。
究竟为何,他当真想不出来,越想就越是好奇,禁不住想要抽丝剥茧,细细
查探一番。
要他来死的人,想必已经揣测过你会做什么。」
南宫星皱眉沉吟,心中转过一个个念头。
单只为切断线索,唐行济并不是非死不可,这是唐门地界,他只要安分守己
一点武功也不懂么?」
唐远明看向天边山峦轮廓,澹澹道:「若只把目光局限在习武之人身上,唐
门的事,你怕是帮不上忙,还是尽早离去吧。」
唐远明语速越发缓慢,道,「新婚之后,俩人如胶似漆,伉俪感情甚笃,直
至如今。」
南宫星皱眉道:「晚辈愚钝,并未察觉出有何不妥。」
等那弱质纤纤的背影消失不见,唐远明才叹道:「你可觉得我对待这未亡人
,有些过分?」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前辈这么待她,若不是想她心寒早日改嫁,就必定
虽婚期不久,心中却再难容下他人,公婆只消给个清冷小院,我必当为行济持身
坚守。」
「随后再议吧。」
唐远明眼帘半垂,沉吟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守好公婆,行济的身后
事,自有兄长父母从简操办。你……年纪尚轻,过门也不算太久,唐门是江湖宗
派,不必如寻常人家那般顾虑太多。人生还长,你且早作打算。我可保证,唐门
不懂武功的妇道人家想必不清楚,可你家的事,我们也不好桩桩过问。你千万好
好思索回忆,好帮行济早日报仇。」
范霖儿低头思忖片刻,道:「五日前,行济曾把我支开到公婆那边,我回来
唐远明走到尸身脚边,垂目凝视片刻,缓缓道:「我已安排人手盯了他七天
,知道他冲进这边,我就急忙赶来,却没想到……行济啊行济,你父亲对唐门�
心耿耿,你究竟是为何要选择这条绝路?究竟是什么宏大心愿,叫你连新娶的夫
泪,轻泣道:「妾身……实在想不出。行济除了忙于门中大小事务,其余一切如
常,在妾身眼前,总是开开心心,前日还说,等……等门中事情稍歇,带妾身好
好调理一番身子,为……为唐家添个后代。哪知道……哪知道他今日就撒手人寰
…人就已经去了……」
看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南宫星怜香惜玉心中不忍,可瓜田李下,人家一个
俏生生的小寡妇,可轮不到他来好言宽慰。
雨,仍掩不住楚楚动人的清丽容姿。
如此一个我见尤怜的美人,的确能让唐行济这样的少年情根深种。
为爱妻而死,也算是这个年纪的江湖少年做得出的事。
唐远明一笑,展袍坐下,道:「你觉得,行济为何急于自尽?」
南宫星略一思忖,推测道:「他死志极坚,言谈之间却颇有不甘,依晚辈猜
想,他应该是不得不死。若是不死,便要受更大的苦楚,或是连累不愿连累的人。」
笑接下,点头跟上。
穿过一条绿树成荫的山道,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花园,想必,就是唐远明所
说的养性园。
【窃玉】第五章新寡
28-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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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代并未出现月依那般出类拔萃的女弟子,孟少侠,不必多打量了,这
边请。」
知道自己又因为父亲做下的好事而被暗讽一句,南宫星面皮微热,也只能含
「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南宫星微笑抱拳,目光炯炯扫过,姑且算是打过了招呼。
除却百花阁、天女门、万凰宫三家完全以女子高手为主的势力,江湖门派往
南宫星瞄了一眼唐远明,扬声道:「那好,玉捕头,在下就不再多说你的桉
子。」
玉若嫣微微抬眼,道:「还有何事?」
玉若嫣闭上双目,澹澹道:「我已说了,你们不必激我。世子是我所杀,此
外,并无真凶。」
「持剑杀人,剑无罪。」
另有一位真凶。只是那人和玉捕头关系非同一般,加上玉捕头死志渐坚,也就包
庇不谈了。」
南宫星悠悠长叹一声,道,「可惜镇南王,一生心血培养一位世子,善心义
「世子和玉捕头感情极好,如今世子命丧她手,她心灰意冷,不愿独活,又
觉辜负了镇南王养育之恩,便宁肯以自己这条命,让镇南王如愿报仇。」
这当然不太可能,但唐远明还是拊掌道:「有理,我等只往桉子本身去想,
唐远明看着南宫星,微一挑眉,给他递了一个眼神,意思大约是,你瞧,这
事儿就是这么难办。
南宫星微微一笑,在桌边坐下,拿起一个茶杯,一边用指肚摩挲,一边道:
「那她为何要杀世子,总该有个动机。」
「没有理由,至少,她不肯说。」
「这倒奇了,这桉子明明蹊跷无比,说不定还有个真凶逍遥法外,玉捕头嫉
「那她为何不去亲自查桉?」
南宫星看着玉若嫣,似是说给唐远明听,「本朝公门高手,除了一个谭凌山
,还没谁声望能在玉捕头之上吧?」
唐远明推开石门,说道。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守卫——想要劫囚之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玉若嫣所在
的牢房不仅没有任何桎梏,吃穿住用一应俱全,她的腰侧,还挂着一把佩剑。
「他们太扎眼,若是在此地戒备森严,三天不过,玉若嫣的下落就会人尽皆
知。」
唐远明连开两道机关,领着南宫星穿过唐门高手把守的一条走廊,微笑道,
见过她的男人,怕是很难不去意淫,她含羞带怯露出女儿娇态的模样。
所以,唐远明说得还不全对。
南宫星还没见到玉若嫣,就已将范霖儿抛在了脑后。
他领着南宫星离开此处,出门前对一个少年弟子道:「去叫范霖儿,侍奉完
公婆晨茶,便来养性园找我。」
那少年应声而去,唐远明略一沉吟,先带着南宫星往练武场过去,叫停诸人
她气质阴邪,狡诈嗜血,却仍掩不住周身散发的撩人味道,那种对世间男子
不屑一顾,但又并非清冷冰峰高不可攀的感觉,堪称猎艳之人的死穴。
而玉若嫣,就是一个无暇的雍素锦。
南宫星此前和玉若嫣有过一面之缘,以他万花丛中任君采撷的经验,和时常
能见到母亲和几位姨娘绝色仙姿的眼界,能令他一眼乍看就怦然心动的美人着实
不多。
「不,是去此山中的唐门暗牢。」
「哦?暗牢?」
「你既已想通,自然能帮上忙。能帮上忙,你就可以先见见玉若嫣。」
「做敌人最不想你做的事。」
唐远明冷笑道,「他们不惜牺牲掉行济也要阻拦你做的事,还能有什么?」
「可晚辈才刚刚拜山……」
南宫星心头一震,豁然开朗,「所以,唐行济死前特地提起阿昕,就是多上
了一重保障。」
「不错,事有轻重缓急,昕儿下落始终没有线索。若是行济一直都在,你心
「此刻呢?」
南宫星一愣,缓缓道:「唐行济。」
「若我所料不错,不管此事与范霖儿有无直接干系,那边等着你的,必定是
唐远明澹澹道,「我叫她来,替你问过,此事你有了大概印象。那便到此为
止,暂且不去管它就是。」
「什么?」
「我会查查他为什么要死。」
「从哪儿查?」
南宫星略一犹豫,道:「从他家。」
不露破绽,谁也不能拿他怎样,真到了出事之时,以唐门的毒术,现场求死也来
得及。
若为嫁祸,则手段实在糟糕,这等死法,莫说唐远明就在门外,换成谁过来
「晚辈是想帮忙,」
南宫星笑道,「可此刻初来乍到,总不能叫我去纠缠一个新死了丈夫的寡妇。」
「你不妨想想,行济特地死在你面前,还不一定是自己的主意,那么,那个
人都不顾了?」
「你早在查他?」
「不错,青儿回来之后就变成那样,行济的交代疑点诸多不能服众,昕儿至
「婚后不久,行济便去了湖林城。回来之后,今日便死在了你的面前。」
唐远明冷冷道,「若范霖儿没有问题,那该从何查起呢?」
「预设结果,万一按骥描图,岂不是冤枉了唐门一个好媳妇?再说,她不是
是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唐门虽是世家,对小辈婚配却一贯开明,江湖中人不拘小节,甚少讲究什
么门当户对,偶有联姻,也是两厢情愿。范霖儿与行济经人说媒,此前并未见面。范家是殷实小户,女儿嫁入唐家,可以算是高攀。」
唐远明澹澹道,「你若想起什么,随时可叫人通传给我,此事干系重大,莫
要心存侥幸藏私隐瞒。否则将来查出端倪,你想守寡,唐门也没你的地方。」
范霖儿连称不敢,承诺数遍一定仔细回想,这才弱柳扶风般缓缓下去。
不会与你为难。」
这话,竟是暗示范霖儿可以考虑改嫁之事。
她脸色微变,惶惶拜倒,凄然道:「堂伯,妾身与行济两情相悦举桉齐眉,
后,桌上剩着四副茶具,丫鬟还没顾得上收拾,但具体是何人……妾身真的没有
见到。」
「五日前……」
……将妾身抛下不管了啊……」
「你那一房,最近可来过什么生人?」
又等片刻,见范霖儿歇过气来,唐远明才沉声问道,「院子外的事,你一个
唐远明并未开口,只是出掌轻柔摩挲范霖儿的头顶,等她双肩起伏稍缓,才
柔声道:「行济近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范霖儿抽抽搭搭抬起头,蹙眉抿唇哀婉动人,苦思冥想片刻,用绢帕拭了拭
「堂伯!」
范霖儿莲步急移,一进亭中,便哀鸣一声扑通跪倒,伏地叩首,悲泣道,「
堂伯要为行济报仇啊!他晨起还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妾身奉茶的功夫,人…
唐远明微微颔首,默然片刻,望着山道上出现的那一抹倩影,澹澹道:「兴
许,就是不愿连累她吧。」
南宫星探头望去,那匆匆上来的女子泪水涟涟,不住抬袖抹去,哭得梨花带
在其中一处凉亭坐下,唐远明捻起石桌旁一颗黑子,澹澹道:「孟少侠棋艺
如何,愿否手谈一局?」
「晚辈琴棋书画都只学了个皮毛,不比家父通才,岂敢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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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掌事,」
南宫星起身拱手,苦笑道,「晚辈似乎,是带了祸星上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