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平静道,“我就是觉得你恐怕走不出来那个死门而已。对了,沐浴境是什么样的?你这一头汗水,难不成真在里面洗了个澡?”
闻言,他跟碰了烫手山芋似的,一下收回了手。面上飞满红霞。看他样子,我知他还在情动,恐怕滋味不甚好受。
我负手转身,“也不知是什么红尘一梦销魂债,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换了。我还以为死门后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生死战事,可以大干一场,放开手脚试试本尊的无边法力。没想到竟然是在虚空中坐枯禅,甚是乏味啊。”
他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收回长剑,“刚刚我出来找你不见,又根本找不到死门入口。突然有一团魂火撞进我的胸腔,心中莫名升起一个感觉应该劈开这个无口瓮。我刚抽出剑,那团火就又从胸口跳出,与另外三团一同撞坏了这东西。”
我愣了愣,“那它们呢?那几团魂火。”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这瓮破裂之时,里面传来一团刺眼的光逼的我睁不开眼。”
斗大的光明展现眼前,仿佛天地初开,骤然开阔。
我静了静神,发现湿漉漉一脸潮红的霜华握着凌霜剑就站在面前。
我的魂魄还完好无损,摸了摸脑袋也没被开瓢。
不,我不应该就此放弃。我应该再斗一斗!
这个境地撑死不过是大神造的,既是造的就不可能无坚不摧。这天地间造物,能耐我何!
我陡然睁开眼,若是我化为无形魅魄与之相撞呢?!同归于尽,或许还有生机?且原本我此生也并无本形本体啊,何必囿于此身!
他道,“而且少时我曾为哥哥寻访本命剑,查到太阴之精造铸的望舒剑时,发现竟然不属于太阴君。而是就属于这位堕仙接舆当。
且……刚刚我在幻境里见到一个女子,没看清长相,但是她手中正有一个铃铛。与入出口那骷髅手中的,一模一样。”
我走到他的面前,正色相问,“你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幻境?”
这传说我知道,当初我做菱花镜,用了上古四神族的图腾做纹样。
乃是龙,凤,狐,麒麟。
当时紫衣还指出过,狐已经不入神族。这四神纹样已不再用。可是我当时忆起幼时承烨带我出游,误入上古遗留蜃境,那古迹上的图案记忆弥新。加之年少时爱仿老物,就援用了下来。
我疑惑看向他。
他道,“哥哥,为什么你那时突然提起西常?”
我摇头,“不知道,随口一说吧,不过我以前也一直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我应道,“我觉得这东西不止那么简单。废了这么大力气做成的神物,难道只是一个为了困住我们的法器?我觉得其中玄妙我可能并没有参透。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哥哥,你可知道贪狼星?”
我转头看他,“你说的是北斗天枢?主祸福情欲,掌咸池,天姚,天喜,红鸾四桃花星的那个?”
我淡淡道,“坐了坐禅,有些时候是不应该跟自己太较劲”。
他含笑往前走到我身边,突然要握握我手。
我一把掀开,肃然道,“你做什么?”
看来我要感谢这个死门之后的世界,能让不属于自己的神魂逼离本体。我将四个魂片放开,它们就渐渐四散飘逸。穿过瓮壁而去。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只有死后成为魂魄状态才能离开这里。
不过还好,它们应该会依本能找寻本体去了。
他立在我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尴尴尬尬道,“也没有……”
我看向他,“你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不会……”我扫了他一眼,玩味一笑。
他面上似有恼色,却突然换了一副喜意,“哥哥,你出来似乎不太一样。”
我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
默然转身,“走罢”。
却忽被他一把抓住手臂,“你又诓我!”
身后那只“地动仪”已经裂成了三四半。
显然不是我撞坏的。
我看了霜华,“你劈开的”?
我若不以我自己为有形,不以所知所感为意。以无我、无识,无形、无魂,即无一切障碍,得大自由故。
我抛开自己,不从自己出发,弃我所得我所欲,乃至我的性命,我自己。我不是我,那又有什么能困的住我??
我笑了笑,幻出魅形,奋然而撞。
他抬起眼,踟蹰道,“那女子引我入咸池,我看到了哥哥。”
我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了呢?她们跟我们跟这里又有什么相关?”
他道,“哥哥,相传,接舆当死时只有一只眼。我怀疑入口处那女骷髅偶,就是她。”
我想了想,“只凭一只眼就定身份?未免牵强。”
他凝神道,“如果我没猜错,曾经的太阴君西常,与之相恋的不是别者,正是当时掌天枢星的狐族女君,帝己接舆当。”
我皱眉,“等等,这名字有些长,年纪大了我记不住。”
他道,“帝己,是她的庙号。接舆是她的姓。当,是她的名。她是狐族最后一个神,或者说也正是因为她,狐族由神族全族堕为妖。永不入神格。”
他点头,“对。我们去找太阴宫的西常,她应该知道一些我们想要知道的事。”
我愣了愣。
他道,“此地暂时封存,我们日后再来。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总会没错。”
他一怔,许是没料到我会这幅神情。
我想了想,转身走回大瓮,将它纳于袖中。
身后道,“留它做什么?”
我这心灰意懒的感觉是什么?所谓萌生的死志吗?
那团魂火因为魂片的离去渐渐暗下去,那一丁点光亮为我带来的希冀感也渐渐暗淡。我觉得很难过,有一种巨大的悲哀慢慢从心底涌了上来。
正心念反复交战之时,突然脑海中又升起一个强烈的信念与暗示。强烈到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低语着灌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