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脸五味繁杂的神情，像是在脸上开了染坊，很是生动有颜色。
却见他坐在桌前，突然又换上另一副温柔神色，“阿臾，我做了面，你来尝尝看。”
我这张老面皮不禁抽了抽，摇头，“不了，多谢好意。我还是外面吃好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请你吃阳春面去。”
我两个吃饱喝足，此话暂且不提。
我回了须迷山囫囵一觉，睁眼就是天大亮。
我沉默半晌，道，“不详，还能有什么更不详的么？”
都知道，凡人之运好测，但是神运难测。难道这世间要有什么变化。
突然听风信子道，“殿下，你看，是不是这个？”
若是失去龙珠，并不是说再也不会动情，而是不会对其他的人产生情欲。
太子殿下，如果一条失去龙珠的龙，发现原本不该再会动情的时候，却动情了呢？”
我看着他，“你之前在我身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沉默半晌，“我所知道的，于大是大非前，自问没说过假话。我那时候猜你是那个下界的小妖。殿下那时尚在禁闭之时，也从没说过什么，只是让我照顾你。陪您说说话，陪您解闷。”
“自己尚在禁闭，却连我在哪都知道。他素来心思缜密，真是一点没变。”
我道，“你曾说过，有人点化过你升仙。那个人就是霜华吧？他对你有知遇之恩？”
他停了半晌，“这都是殿下猜出来的，我一个字都没透露。”
我道，“你究竟知道什么，又想告诉我什么？”
我看着他，“我当日刚下池，池水中就有一股力量汇聚天地灵气，助我突破灵窍。怎么这么巧呢？我在天界生活的比你久，可从没听说一个区区临仙池能有这样大的能量。”
我看着山外白云，“风信子，这并不合理，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是我不愿意去想。”
他道，“太子殿下，这并不公平。”
我道，“谁让你来的？这些话都是谁让你说的？”
他沉默片刻，“话都是我自己想说的。”
我站起来，思索道，“起先我并不愿意细想，可是如今说起来，倒是有点能摸清楚脉络。
我皱眉，“你想说什么？”
他看着我，一笑，摇了摇头，又去刨地，“我胡思乱想而已。不打紧不打紧。”
我扶着锄头，“风信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笑，“这只是你听说的而已。”
“哎……”
我听着他深深叹息，放下锄头，“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点头，“我就说它年久失修了。”
他道，“是突然裂纹愈合，光华如新。可转眼瞬间就塌了。奇不奇？”
“寻常事端，不足为奇。”
我看着他，“你又不了解我，作什么评价我的判断。”
他摇头叹气，“至少霜华殿下持身之正。从没像你说的那样放纵自我。”
我沉默不语。
我想起那日见到他，确是一头银发，“我还以为天界流行这个发色。”
他叹了一口气。
我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我道，“你之前在承烨宫外扫地也是闲职，怎么突然教你领这个差？”
“那日起了大火，梵宫里外都需要重修，我自然就没事干了。”
“你没有神位，却领了神职。看来天宫最近职事调动着实随意的很。”
他点头，“没想到须迷山竟然寒气这么大，殿下你不觉得冷吗？”
我摇头，“我没觉得啊。”
他看了看山上，笑道，“看来是小仙灵力低微的缘故。”
“嗯”。
我走到门外，突然停住脚回头，屋里他正独自坐在桌前，垂首看着面前两碗面发愣。收了笑意，轻轻一叹，不知在想什么。
我收了眼神，转身往山外而去。
我正色看他，“这太巧了吧，我要找这个，你偏生就知道。仿佛……仿佛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他看着我，突然叹了一口气，又笑起来，“殿下，不是每个人背后都有什么阴谋算计的。天底下就是有很多巧合”。
我看向他，“本君多心了。”
“那你晚上回来么？”
我披上衣服往外走，“嗯。”
“那早点回来。”
早起看见凤凰站在门口，望着外面一脸幽怨。
我好奇的往外看了看，“你在看什么？”
他看了看我，颇为无奈，“大清早就有人等在山外了，看我在没敢上来。应该是找你的。”
我往他那里看，果然，一块巴掌大的灵石闪烁着光泽。这可比我千辛万苦找到的那块大上好几倍。
我在衣服上擦干净，叹道，“没想到你有这本事，你这种运气都不需要费劲当什么皇帝，坐在牌桌上运筹几圈，就可富可敌国了。”
他笑着，一脸憨相。
我看着他道，“他也向来不做无用的事，不招揽无用之臣，想来你也有不同之处，我以前小瞧你了。
不过……他若是因一个小妖废婚，而断了联姻，这你当真被他骗了。他可做不出来这事。”
“殿下，我不是龙族，但是我查过一些资料，龙珠藏着一条龙的情和欲。
他道，“难道你就不信谶纬之说？”
“谶纬之术是需要极高的天赋的，我当年师从的逽伽天师，都不擅此术，更别说我。想来这天上擅长此术的大多都遁世了。”
“听说有个凡人升仙的崆峒仙人，半仙之身的时候就接连算准了几个神运。这些年受众仙追捧，趋之若鹜。他都说这不是祥兆。”
他道，“殿下只是想让太子找灵石不必那么艰难，所以让我陪着您。剩下的，他不说，但是我觉得有的应该让您知道。”
“他的头发怎么回事？”
“就在殿下下界那时发生的，我当时只知道务必于戌时领您去往临仙池。等我清醒的第二日，三殿下宫里都是医官。我什么消息没打听到。”
我道，“你这回其实一路都在提醒我对不对？”我叹了一口气，“天宫那样的火灾，还能假造出来凤凰业火，闭着眼都能数出来谁有这样的本事。再稍微排除一下，并不难猜。他或许没想到，我会加大了火势，他到底比我有慈悲心。”
我转过头，“你是他安插在承烨宫的眼线？”
他抛下锄头，“霜华殿下光明磊落，并不曾做出这样的事。”
当日临仙池是你带我去的，你当时说只有这个地方下世比较方便隐秘，这倒也没问题。可那时候你催我下界，说话语气都很有一些焦急，我当时以为是怕人发现。
现在想来，若说你当时在催我，是在为了赶什么时间，这么想，也没有问题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
他打着哈哈，直摇头。
我蹲下来，抬起他的下巴，“起先我也还疑惑，你一个寻常小仙如何对承烨梵宫这般熟悉，能带着我避开所有点法障。当时只道，是你待的时日久了，熟悉了梵宫的位置，现在想起来，不止这么简单啊。”
他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一个微笑，“殿下你想说什么？”
他道，“听说，霜华殿下华发早生，恐怕也跟那个妖相关。”
我摇头，“这话又是无稽之谈了，”我看着他，“这是你的臆测，还是又从哪看到的？”
他看了看我，思索道，“太子殿下，你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他又道，“就连一个内侍都没有，早年飞花扑蝶似的仙娥仙姬，都被他拒了。你这样说，着实冤枉了他。”
我不禁翻白眼，十分想说那是你没见过他在床上那副游惯花丛的浪样。
他看我神情，道，“何况为了下界的那个妖，他倾心相授，又是悔婚又是受刑罚。这样情深义重，九重天上都难得。”
“是突然一夜成了白发的，去了十几个医官。一个个都守口如瓶出来。你知道我打听八卦的能力吧，听说搜罗了百十来种灵药。为盖住消息，宫侍都换了一批。”
我道，“恐怕是找了十几二十个懵懂无知的宠侍，夜夜交欢，纵欲过度才华发早生吧。”
他道，“你怎的如此刻薄，三殿下自来不是这种神仙。他深明大义，为公为民。做事也十分有手腕。”他看着我，“你真的对他有很深的偏见！”
他笑，“恰好出了这样一个缺而已。有名有姓的身兼数职都是常事。哎，说起这个，最近天界诸仙都忙的很，霜华殿下就第一个忙翻了。何况他身子最近又不好……”
我皱眉，“身子不好？”
他点头，“你不知道么，三殿下他头发都白了”。
我和他相约再去寻灵石，只不过并没有那么容易。找了几处都无功而返。
“你陪我这样到处跑，也实在耽搁差事，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他摇头，“我那差事算什么差事，就是一个挂名的闲职。”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风信子见我前来，搓着手，“殿下吩咐的事哪里敢耽误。”
我看他哈着气，“怎么？很冷？”
凡间渡了万年，经历的许多琐碎事情，我见识没大涨，疑心病但是越来越重。
我同他一边挖寻灵石。
“你知道么？九重天那把裂了的宝座彻底毁了。就在你离开天界的那天。突然就碎成了粉末。诸仙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