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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鉴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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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寝宫离我的住处并不远。我熟悉他身上的红檀香味,一路寻着味道也竟叫我寻到。

这是一处清幽简洁的住处,只是院子里种了一堆奇花异草倒是别致。他素来不喜人多,身边也从不要人跟着。就连住处也没个看守。

我编了一肚子的谎话竟一无用处。

我气结,我跟他有累世的家仇。

风信子说,承烨要去西方参加三天的水陆大会。

送请柬的到了宫门口,他亲眼瞄见的。

我摸了摸脖子,“那倒也不必。可是,尊神留着我这等废物有什么用呢?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是个养不熟的废物点心。”

“观赏,”他指了指旁边的盆景,“本君留着观赏。”

我一把拍向桌子,“你信不信我师父打上九重天。”

话刚开了口,我觉得神魂陡然被人一抽,

睁眼就发现承烨一把抓着我的后脖颈子。

我手中还捧着那个小金炉,忙将它放回了原地。

他突然朝我靠近,小声问道,“哥哥,你说他以后肯不肯做下面那个?他要是不肯,我该怎么办啊?”

我竟然突然站起来,将袖子一拂,往屋里走去。

面前雾色逆转,我再一睁眼。明明月色正好,但是天际几道闷雷砸在地上。

我坐了下来,帮他剥竹笋。

只听他一边念叨,“你没来之前,这大雾甚是厉害,我仔细一瞧,竟然是蜃气,你说他们一窝鸡住的地方,怎么会有蜃气,也是怪哉。”

他手上停了停,忽道,“你说,他是不是在这养了个龙?我常听说他在外面勾三搭四的,父亲还着实属意他。你看他那骚包样,又成天一副看不上我的神色,要是我娶了他,他还出去给我带绿帽子。那我岂不是就成了水里的王八?”

转瞬又散去,我揉了揉眼睛。

此地确然是一处仙山了。

来人虽然面貌仍旧看不清,可是我知道还是那个年轻人。

他也不理我,看了我一会儿发了个呆,又去做别的事。

如今我身子康泰,上山能打虎,下山能解牛。

也将请辞的话挂在了嘴边。

那人是一副清脆的少年嗓子,“本想做个鼎,没想到做着做着就成了个香炉,你给想个名字吧。”

紫衣姐姐道,“主人又不说说它有什么用处,我怎么好给它起名字呢。”

那年轻人想了想,“在它里面燃无情香。能知前事,能晓未来事,能存记忆,能窥心迹,能……”

我走上前,却听这人说,“你来了”。

我想应和他一句,可是并不能说出话。

我往前探头,这人手中一堆用具。我静静看着他手上忙了半晌。忽然有一人从后面过来。

味道叫人身心舒畅,大大的痛快。

揭开来看,还有还有一些没烧干净。

我几次放下终于忍不住又拿起来。

一帐青幔甚是枯萎,窗外的天光照进来,孤零零的挂在床架子上。

屋内陈设更是简单的要命。

我看了一圈没什么看头,正要出门,却被床头一盏金光灿灿的小金炉吸引住目光。

我翻了翻,想找个印信腰牌之类的东西。并没翻着。

书房许多卷轴扇面年头甚久。纸质脆薄发黄,是凡间的品物。一堆女用的手绢香囊满满堆了一抽屉,就压在柜子最底下一层。

我拾起来其中一个香囊,里面香料年久都已经风干了,只闻出来一股尘土味。

承烨,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最近也不出去,我俩就大眼瞪小眼。

看着看着,也就相看两两生厌了。

我将门一推,发出咿呀呀的声响。当皇子当的如他这般艰苦朴素小家子气,也难怪称不了帝。

我在屋内巡视一周。陈设也是分外简朴,除了必要的东西一概没有。如此倒显得我那间屋子金碧辉煌了。

我走到他的书房,他一手丹青着实一绝。仙娥仙君时常来求他字画,金刚石的门槛都被踩断了几根。而他这书房就堆了一堆。

果然这一日他早早穿戴整齐就出了门去。

因没他允许我出不去这里。所以我最近总寻摸着怎么取他一二件信物,诈出宫。

他身上我是靠近不了的。但是可以趁着他不在,在他寝宫好好找找。

他摇头,“不信。你在你师父眼里没那么重要。”

我怒道,“大丈夫不以色侍人!让我当个观赏植物,断断做不到!”

他蹙眉半晌,一本正经道,“这么为难的话,本君在天宫给你谋个职位如何?弼马温怎么样?每日在灵池瑶台放马,景色也好,职责也轻,你会喜欢。”

“你吃了我天宫这许多灵丹妙药,竟不思报答一二?”

我道,“是尊神先捅了我一刀子好不好,您不救我,我现在已经谢天谢地再世为人了。”

他冷然道,“行,你现在自刎。我亲自送你过忘川。”

他面色甚为难看,问道,“此间布了法界,你怎么进来的?!”

我摇头,“我闲的慌,又闻到一股我没闻过的香味。又没有看守,跟着香味走着走着就进来了……”

他一松手,没有发飙,只是淡淡道,“滚回去,以后不许再到这里来。”

这是一处山峦之上。

是我在说话,“我绝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身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天……”

说到这里,他把东西一扔,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亏我在他生日的时候,还费尽心力的找了一棵能开十二色花的千年梧桐送他。他连瞧也没瞧一眼。这以后迎进了府,岂不是要骑在我头上!”

我突然开口说话,“你想多了。”

他点头,“死鸟这性子坏,可着实也长得漂亮。娘曾说,越漂亮的人脾气越大。可小时候明明那样同我合得来,怎么性子越来越怪了。问他又什么都不说,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此时扛着一个锄头,拎着一筐竹笋。

长袖被挽了上去,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

我把眼睛从他手臂上挪开,只听他道,“死鸟非说他族圣地如何如何好,住了两日也不过如此。还成天一股子大雾,憋都憋死了。只有这半山竹子还像样。我劈了几杆给他那破茅屋编了个篱笆,省的他成天念叨别的野鸡总是糟蹋他那二亩药田。我还顺便挖了一筐笋子,我们今天吃这个吧。”

她娇嗔道,“我觉得不好,弄了这些功用在里面,只见奇工异巧,不如一物一用来的专注。主人就是贪心,什么都是多多益善。上回造的那个镜子,就因为功用多了些,引出多少纷争,唾沫星子都快淹了咱们这了,主人都不记得了?”

那年轻人点头,笑道,“确实是,哈哈,那我再改改,”说着又突然冲我道,“哥哥你觉得呢?”

我正要说话,只见面前烟雾一拢。

来人是个女子,手中一边给他斟茶一边道,“二位公子用些茶吧。”

声音很熟,正是那日下山历练遇见的紫衣姐姐。

她含笑对桌前那人道,“主人一双妙手,这回又是做的什么神器。”

点了一朵小火花,空气中就盈盈弥漫起这快意的味道。

撇开面前烟雾,我竟似到了一处琼楼玉宇。

面前一人看不清面目,正坐在亭子桌前拨弄什么。

攒金缠丝,四周缀着几颗宝石,华贵精美,不是凡物。

里面香味隐隐还未散去,不是承烨身上的红檀香。

我捧在手上细细的嗅了一下。

我又展开来几副画,无一例外都是人像,只不过画像中人物面貌都被毁去,其中一些还单单把脸面部分都给烧了。

这屋子陈气太重,我心中不好受。

也没找到什么可用的印信,于是放下东西又往他寝室走。

我在院子看话本小春宫,他就在院子里练剑。

我在屋子里睡午觉,他就坐在桌子边练字作画。

我说他,一个神仙练这样的好字画作什么,难道也要学凡人留到百年之后沽名钓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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