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知道练了多久体魄,仍旧是一块腹肌。
师父终于放弃了这个伟大的梦想。
他这日跟我说,多吃点,约摸很多时日可能吃不到东西了。他准备带我出去转悠转悠。
“这却不公平,没有记忆那还算同一个人么?人抚一出生清清白白,凭什么就该担着过往?当世因就该当世散。人死就该灯灭,就该断的彻彻底底一根渣都不剩!”
他拍我头,语重心长,“我平日宠着你,着实把你宠的颇为活泼了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带你去幽冥界,请人帮你洗去凡浊气。”
“怎么洗啊?”
“所以师父你其实特别老了?”
“还好吧,也不很大。咳咳,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若是想修行,你跟为师的修行之道断然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人死之后会怎么样?”
“成了孤魂。”
只听师父突然冷斥了一句“放肆”,也不知什么时候化出长剑便一剑斩断缠着我的丝绦。又将缠在我身上的花丝尽数扯了下去。
我眼看着那红艳艳的花丝缠着师父的腰,又探进了师父的衣襟。映的师父的眼角都红了,十分淫靡香艳。
我不禁看呆了,想不到素日端正的师父也能露出这样的神态,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街上音乐靡靡,歌声柔软而荡漾。
我那回和师兄弟下山历练也曾碰见过凡人办庙会。
鬼界的娱神赛会有些类似,可热闹多了去。
各种青面獠牙的真鬼都不用戴面具,直接踩着高跷在街上摆出各种滑稽的姿势。逗得我哈哈大笑。
“师父你在说谁?”
他扫了我一眼,“一个小孩子。”
是夜。我们潜入了鬼城。
我问,“那我练成什么样子才行?”
“至少八块腹肌吧。”
我觉得有些难,我现在只有一块腹肌,手指弹一弹,它还会动。但一想到师父说的肯定没错,我决定还是勤奋最重要。
“师父说,要半夜偷偷进去?”
他点头,“今日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幽冥界大赦,百鬼夜出,我们趁乱进去。”
我将扇子拍在掌心,来回在屋子里转圈,“想不到师父平日一本正经,却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师父冷笑,“这东西也原不是你们主人的,若是本君硬闯呢?”
空气都冷了,我悄悄探头,那两个人跪在地上,把头嗑在师父脚下,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突然,师父话风一转,“也罢,等你们主人回来也不是不可,本君若是硬闯,倒显得欺负了你们去。”
果然,城门一开,里面此起彼伏一片哭声。
一个顶熟悉的声音,“人啊,生时在哭,死了别人哭,死后还在哭。惊着昌昊神君大驾了,罪过罪过。”
只听师父道,“起来吧,我找你们主人。”
我爬出他的袖子探头,“这种天气怎么还在下雪?”
“有个蠢货犯蠢罢了”,他把我又按了回去,“藏好了,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我撇了撇嘴,冷哼,“这种天气下雪,也不知道要害死多少生灵。”
“你问题太多了,哎……”,他拿起来他的心,对我道,“为师这颗心可不是一块普通破石头,我族代代以心相传,这颗心实乃天地初开的上古神物,凭世间再厉害的神和人也看不穿。所以你藏在里面,为师带你去的地方,就不会有人发现你。”
我接过石头,问道,“这般贵重,你怎么不带在身上?没了心,也怪道别人说你心窄。”
他露出一丝苦笑,“里面全都是我心上之人一颦一笑,我心里有他便日日夜夜受不住。索性剜了放在那里。不看也就想不起来了。”
我师父见到我如此勤勉,也开始变得勤勉起来。
早晨鸡没叫他就叫我起来练功。
我十分好奇,他们鸡族都不睡觉的么。
这我自然很是高兴,我很久没出过云周山了。
“但是要把我变小,放在这里?”
他一边喝茶一边点了点头,我看着桌上他那颗五色老鸡心,陈年的石头虽然散发着美好的光泽,“但是我为什么要藏在石头里?”
“十丈黄泉水下过一遭,祛妄海中腌入味,放油锅里炸至金黄,撒上适量无忧草,拌上半斤忘情花就可出锅……”
“适量是多少?”
他捏了捏我的脸,“真是我的小傻子啊……”
“然后呢。”
“然后飘飘荡荡,有一天就散了。”
“错了,他们会去幽冥界,洗去根骨记忆,重入轮回。了缘的了缘,欠债的还债。因果不断,生息不灭。”
“你知道凤凰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么?”
我答,“长得漂亮。”
他清了清嗓子,“错了,凤凰乃为不死鸟,每一千年会燃烧成灰后重生一次。”
路过花车上的花魁卷起长绦揽住我的腰,笑靥含春,“小公子的腰盈盈一握,竟比我的还细,真是我见犹怜。此夜如水,阿奴愿自荐枕席,与公子共度良宵。”
此时周边的妖魔鬼怪都看向了我们。
我脸上刹那红了一片,“不……不……不行……这怎么好意思……”
游行的花车都是我不曾见过的,上面的花,红的像血,妖娆妩媚,伸着长长的花丝就勾住了师父的腰。
街上悬在半空中的花灯,幻化多变,光怪陆离。
空气中类似于一种百合和焚香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我平日不大喜欢百合,嫌它浓烈,此时却觉得有一种难言的动人。书中说百合香催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在此之前,我们还逛了一圈鬼市。
说到鬼市啊,可当真热闹。
因为过节,正在举办娱神赛会。
他看起来心情大好,饮着凡茶还似品出来滋味了,“那只是别人不了解为师的偏见。”
我点头,“师父这般甚合我心。”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甚是好看。半晌他又细细思量了一番道,“原不承想那个人,竟然也有这般驭下的本事。刚刚别看那些人吓成那样,竟然有全族豁出命的架势。幽冥界数十万年都是一盘子散沙,这人能整治出这样的迹象。着实不可小觑。”
说着转身就走了。
我们等在一个凡人的小客栈。
在等深夜。
另一个顶熟悉的声音,哆哆嗦嗦的,“主人……主人他不在……神君若是……”
师父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也无事,只是借你界宝物一用,也不拿走,就在这用完自当奉还。”
那两个声音战战兢兢,“小人不敢,只是不经我们主人允许,我等也实在不敢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啊……”
他不注意的时候我就偷偷看外面景色。我们也不知道飞了多久,长途旅行就这样,飞得我昏昏欲睡。
直到被一阵寒气给冻醒了。
我偷偷往外看。到处都黑漆漆一片,高城高楼,露着一片肃杀之气,很是眼熟。我觉得此种景观如果配上狼嚎猿哭,应该很是般配。
我叹气,“师娘若是知道你这般想念她,想来也该回心转意了。”
我们出了云周山,天上正在下雪。
方圆万里草木上都结了霜,一片银装素裹,着实美的煞人。
“读了这许多书,竟然一窍未通,可见你不是个读书的料。”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所以为师要教你练武,这样强行通窍,就算打不通,也至少打不死。你现在这个体魄实在太弱了。”